可是現在,晚了。
一切都晚了。
我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
她的手很冷,像冰一樣。
"徐靜,"我看著她的眼睛,平靜地說,"回不去了。就在你拿出那張帳單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結束了。"
說完,我不再看她,跟著林辰,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我住了整整五年的家。
門在身後關上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電梯里,林辰拍了拍我的肩膀,沉聲說:"忘了她吧。這樣的女人,不值得。"
我點了點頭,靠在冰冷的電梯壁上,閉上了眼睛。
十年婚姻,一朝夢醒。
也好,雖然痛,但至少,讓我看清了枕邊人的真面目,也讓我找回了迷失了十年的自己。
車子是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平穩地行駛在城市的夜色中。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感覺恍如隔世。
十分鐘前,我還是一個因為三千五百塊錢而被妻子逼上絕路的中年失業男人。
十分鐘後,我坐在價值千萬的豪車裡,即將回到那個我逃離了十年的家。
"爸……他怎麼樣了?"我輕聲問。
"老樣子。嘴上說沒你這個兒子,心裡比誰都惦記你。"林辰看了一眼後視鏡,"你失業的事,我還沒告訴他。回去以後,你自己看著說吧。不過,你跟那個女人離婚的事,必須告訴他,他肯定高興。"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車子一路疾馳,最終駛入了一個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莊園。
這裡是林家的祖宅,位於城市最頂級的富人區"雲頂山"。
十年沒回來,這裡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沒有任何變化。
管家福伯早已等在門口,看到我下車,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激動又欣慰的笑容。
"二少爺,您可算回來了!"
"福伯,我回來了。"我看著這位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走進那棟燈火輝煌的別墅,我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父親。
他比十年前蒼老了許多,兩鬢已經斑白,但那份不怒自威的氣勢,卻絲毫未減。
他看到我,手中的茶杯頓了一下,眼神複雜。
有驚訝,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壓抑了許久的思念。
"你還知道回來?"他冷哼一聲,將頭轉向一邊,不再看我。
我知道他的脾氣。
我走到他面前,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爸,我錯了。"
04
客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林辰站在一旁,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福伯更是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父親林建國,天宇集團的創始人,一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鐵腕人物。
我從小就對他既敬畏又有些疏遠。
十年前,我為了徐靜跟他攤牌,說要放棄一切,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他氣得摔了最心愛的紫砂壺,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不孝子"。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忤逆他。
此刻,我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低著頭,等待著他的審判。
這十年,我自以為活得很有骨氣,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所謂的骨氣,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我不僅輸掉了婚姻,也辜負了家人的期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一聲悠長的嘆息打破了沉寂。
"起來吧。"父親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我沒有動。
"我讓你起來!"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辰連忙上前,將我扶了起來。
"爸,阿峰剛回來,有什麼話,坐下慢慢說。"
我在父親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腰杆挺得筆直,像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父親重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緩緩開口:"在外面,碰壁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但我知道,這十年我的一切,他肯定都了如指掌。
以他的能力,想知道我的近況,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我點了點頭,低聲說:"是。我……失業了。"
"嗯。"他應了一聲,似乎對此並不意外。
"我還……準備離婚。"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聽到"離婚"兩個字,父親的眼中終於閃過一絲波瀾。
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盯著我:"想通了?"
"想通了。"我自嘲地笑了笑,"用了十年時間,終於看清了一個人。"
我將這十年和徐靜的AA制生活,以及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和林辰。
我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但這個事實本身,已經足夠荒誕和傷人。
我說完,整個客廳再次陷入了死寂。
林辰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臉色鐵青。
而父親,他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卻風起雲湧。
"好一個AA制!好一個獨立女性!"父親忽然冷笑起來,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濺了出來,"我林建國的兒子,竟然被一個女人算計到這種地步!簡直是奇恥大辱!"
"爸,您別生氣。"林辰連忙勸道。
"我能不氣嗎?"父親指著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那個女人,眼神里全是精明和算計,她看上的不是你的人,是你的身份!你偏不信,非要跟我犟!現在呢?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舒坦了?"
我低著頭,無言以對。
當年,父親確實提醒過我。
他只見過徐靜一面,就斷言這個女人不簡單。
可當時的我,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以為父親是門第之見,是看不起徐靜的出身。
現在想來,姜還是老的辣。
"爸,事已至此,您就別說阿峰了。"林辰替我解圍,"他這次栽了跟頭,也算是長了教訓。當務之急,是幫他處理好離婚的事情,不能讓那個女人占到任何便宜。"
父親瞪了我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林辰的話。
他看向我,語氣緩和了一些:"你有什麼打算?"
"先把婚離了。這套房子,首付是我出的,這幾年的房貸也是我還了一半。財產分割上,我不會讓她占便宜。"我冷靜地說道,"至於工作……我想回公司。"
我說出最後那句話時,明顯看到父親和林辰的眼睛都亮了。
"你確定?"父親追問了一句。
"我確定。"我抬起頭,眼神無比堅定,"爸,哥。這十年,我在外面雖然沒做出什麼大成就,但也積累了不少網際網路行業的經驗。現在回來,希望能為家裡做點事。以前是我太幼稚,太任性,讓你們失望了。從今以後,不會了。"
"好!好!好!"父親連說了三個"好"字,眼眶竟然有些泛紅。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邊,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天宇集團,遲早是你們兄弟倆的!明天,你就跟我去公司,我親自給你安排職位!"
"爸,職位的事不急。"我說,"我想先從基層做起,重新熟悉一下公司的業務。"
"胡鬧!"父親立刻反對,"你是我林建國的兒子,是天宇的二公子,怎麼能從基層做起?傳出去像什麼話!"
"爸,我覺得阿峰說得有道理。"林辰在一旁說道,"他畢竟離開公司十年了,很多情況都不了解。先去項目部待一段時間,熟悉一下流程和人員,對他以後接管業務有好處。這樣也能堵住公司那些元老的嘴。"
父親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也好。那就先去你哥負責的那個『新星計劃』項目組,當個副總監吧。對外,就說你是新招聘的人才,暫時不要暴露你的身份。"
"好,我聽爸的安排。"我沒有任何異議。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福伯早就讓人把我的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切都和我十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我卻久久無法入眠。
這短短一天,我的人生仿佛坐了一趟過山車,從谷底瞬間衝上了雲霄。
我脫離了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也重新找回了我的家人和身份。
我拿起手機,看到徐靜發來的幾十條微信消息和未接來電。
"林峰,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