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她便哽咽著說不下去,仿佛我這個做嫂子的,占了多大的便宜,虧欠了他們家多少。
我被他們這種日復一日的「洗腦」弄得心煩意亂,卻又不好發作。
畢竟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直接向我提出過任何要求。
那種無形的壓力,像一張網,慢慢地將我籠罩。
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花錢太厲害了?
是不是真的對小叔子的困境太無動於衷了?
如今回想起來,他們一家人,真的是深諳溫水煮青蛙的道理。
用親情和示弱作為武器,一點點地侵蝕我的心理防線,為他們最終的目的鋪平了道路。
03

壓力的累積,終於在婚後第五個月,開始有了質變。
小叔子張睿的女朋友,正式跟他們家攤牌了,說如果年底前買不了房,就分手。
這個消息像一顆炸彈,在張昊家裡炸開了鍋。
那段時間,我家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
婆婆三天兩頭地往我們這兒跑,每次來都愁眉不展,唉聲嘆氣。
她不再旁敲側擊,而是開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我說:
「琳琳啊,你看你娘家條件那麼好,能不能……讓你爸媽稍微幫襯小睿一點?我們也不多要,就借個首付,以後我們砸鍋賣鐵也會還的。」
我心裡很不舒服。
憑什么小叔子買房,要我娘家來出錢?
但我還是耐著性子,委婉地拒絕了:「媽,我們家生意最近也不好做,我爸之前給我準備嫁妝,都把流動資金用得差不多了。實在是沒有餘力了。」
這是我爸教我的說辭,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婆婆聽了,臉上立刻就掛不住了,悻悻地說了句「當我沒說」,然後一整天都沒給我好臉色。
張昊的態度也變得很奇怪。
他開始頻繁地加班,回家越來越晚。
回到家,也不像以前那樣跟我分享工作上的趣事,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問他怎麼了,他總是搖頭說沒事,只是工作太累。
我知道,他是在為他弟弟的事情煩心。
作為妻子,我也想為他分憂,於是我主動提出,我們可以從自己的存款里,拿出幾萬塊錢來支持一下小叔子。
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畢竟,我們的存款也不多,是我倆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也就十萬出頭。
沒想到,張昊聽了我的提議,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皺起了眉頭:「幾萬塊?幾萬塊有什麼用?現在房價多貴,連個廁所都買不到。」
我愣住了:「那你想怎麼樣?我們總共就這麼點存款。」
他沉默了,過了很久才說:「琳-琳,你那20萬嫁妝,現在還在嗎?」
我的心,咯噔一下。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我強作鎮定,說:「在一張卡里存著,是定期,還沒到期呢。」
他「哦」了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但從那天起,他和我之間的那層隔閡,變得更加明顯了。
他開始對我挑剔起來。
嫌我做的飯菜不可口,嫌我地拖得不幹凈,嫌我晚上看劇的聲音太大影響他休息。
我們開始頻繁地吵架,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每一次吵架,他都會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引到錢上面。
「你就知道花錢!買這些沒用的東西有什麼意義?」
「要是我們能多存點錢,我弟也不至於被逼成這樣!」
「你根本就不理解我的壓力!你從小衣食無憂,哪裡知道我們這種家庭的苦!」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扎在我的心上。
我委屈,我不解。
我嫁給他,不是為了來扶貧的。
我有我自己的工作和收入,我花我自己的錢,為什麼就要被這樣指責?
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我看著枕邊這個曾經最熟悉的男人,第一次對他產生了懷疑。
我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我沒有那500萬,如果我真的只有一個普普通通的20萬嫁妝,他還會娶我嗎?
我們之間的愛情,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建立在他對我家境的幻想之上?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在我心裡滋長。
我偷偷給我爸打了個電話,哭著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我爸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只說了一句:「琳琳,別慌。記住,錢在你手裡,主動權就在你手裡。再看看,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父親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我混亂的心緒稍微平復了一些。
是啊,我不能自亂陣腳。
我要冷靜下來,看看他們一家人,到底想上演一出怎樣的大戲。
04
大戲,很快就拉開了帷幕。
那是一個周末的晚上,婆婆特地從老家趕來,做了一大桌子我愛吃的菜。
飯桌上的氣氛,一反常態的熱情和諧。
婆婆不停地給我夾菜,噓寒問暖,說我最近都瘦了,肯定是工作太辛苦了。
張昊也一改前幾日的冷漠,對我溫柔備至,給我剝蝦,給我盛湯。
小叔子張睿也在,他低著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整頓飯沒說幾句話,只是一個勁地喝著悶酒。
酒過三巡,婆婆放下筷子,重重地嘆了口氣。
「唉,我可憐的兒子啊!」她看著張睿,眼圈一下子就紅了,「這沒錢,真是寸步難行。辛辛苦苦談了三年的女朋友,說分就要分了,我這當媽的,心裡難受啊!」
張昊立刻接話:「媽,你別這樣,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婆婆抹了抹眼淚,目光轉向了我,「除非天上能掉下來二十萬!」
我心裡冷笑一聲。
鋪墊了這麼久,終於說到正題了。
我低頭扒著飯,假裝沒聽見她話里的意思。
見我沒反應,婆婆急了,直接捅了捅身邊的張昊。
張昊放下碗筷,握住我的手,臉上帶著我熟悉的、溫柔的笑容。
「琳琳,」他柔聲說,「我知道,最近因為小睿的事情,讓你受委屈了。我們總吵架,是我的不對。」
他先是道歉,放低姿態,這一招,他以前每次惹我生氣時都用,也每次都奏效。
我沒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是這樣的,小睿那個房子,我們看好了,地段和戶型都很好,總價150萬。我們家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了,我這裡也攢了點,七拼八湊,還差20萬。只要湊齊這20萬,就能馬上籤合同了。」
他頓了頓,深情地看著我:「琳琳,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好女孩,也是個好嫂子。你看……你能不能先把你那20萬嫁妝拿出來,幫小睿墊上?就當是……我們借的,等我們以後手頭寬裕了,一定馬上還給你。」
他說得那麼誠懇,那麼自然,仿佛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是啊,琳琳,」婆婆也急忙幫腔,「我們就是暫時周轉一下。你放心,我們肯定打欠條!你和小昊是一家人,小睿也是你親弟弟,你這個做嫂子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婚事告吹吧?這要是傳出去,我們張家的臉往哪兒擱啊!」
一家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們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如果再拒絕,就成了不通情理、自私自利的惡人。
我抬起頭,環視了一圈他們三個人。
婆婆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急切和貪婪,小叔子低著頭,但耳朵卻豎得老高,而我最愛的丈夫張昊,他的眼裡,是期待,是試探,也是一種不容拒絕的理所當然。
那一刻,我爸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人性,經不起考驗。」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媽,張昊,你們說的我都明白了。小睿的事情,確實是大事。」我緩緩開口。
他們三人的眼睛,瞬間都亮了。
「不過,」我話鋒一轉,「我那20萬,是我爸媽給我傍身的錢。這麼大一筆數目,我自己做不了主,我得……回去問問我爸媽的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