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愣了一下:「淺淺,你幹什麼?」
「婆婆」也嚇了一跳,隨即拍案而起:「反了你了!這就是你的教養?」
我沒有理會她的咆哮,而是慢條斯理地摘下手上的橡膠手套,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然後,我解開了身上的圍裙。
那個滿是油污、帶著所謂「規矩」和「誠意」的圍裙。
我拿著它,一步步走向顧言。
顧言的眼神變了。他從我的表情里讀出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那不是獵物的順從,而是獵手的戲謔。他下意識地想站起來,但我已經走到了他身後。
我彎下腰,雙手環過他的脖子,動作親昵得像是要給他一個擁抱。
但下一秒,我把那條油膩的圍裙,掛在了他那件所謂的「阿瑪尼高定」西裝領口上。
4.
「淺淺,你……」顧言僵住了,他聞到了圍裙上的餿味,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我湊到他耳邊,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屋裡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顧言,這場戲演得太累了吧?」
顧言的瞳孔猛地收縮,強作鎮定:「你在說什麼?什麼演戲?」
我直起腰,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我的目光掃過那個色厲內荏的「婆婆」,掃過那個瑟瑟發抖的「表妹」,最後落在顧言那張逐漸慘白的臉上。
「這套房子的租約,今天下午兩點到期。」我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中午十二點,你們還有兩個小時打包滾蛋。」
「婆婆」手裡的筷子「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顧言猛地站起來,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林淺!你發什麼瘋?你是不是不想結婚了?這房子……」
「這房子是『安居樂寓』長租公寓的資產,月租金一萬八,你押一付三,但已經拖欠半個月房租了。」我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宣讀一份辭退通知書,「還有,你手腕上那塊表,廣州站西路的高仿貨,A貨里的B級品,那個磨損的表扣出賣了你。」
顧言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但我的話還沒說完。
我轉頭看向那個「婆婆」。
「至於這位『媽媽』……」我拿出手機,點開一個短視頻APP,翻出一個帳號,「我在『橫店特約群演』的公會群里關注您很久了。李桂芬大姐是吧?擅長扮演惡婆婆、刁蠻房東。您的出場費是兩百塊一小時,包盒飯。怎麼,今天顧言沒給您包盒飯,所以您這一桌子菜都是叫的外賣?」
李桂芬的臉瞬間煞白,她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包,眼神慌亂地看向顧言:「顧老闆,這……這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她是傻白甜嗎?」
「傻白甜?」我冷笑一聲,「顧言,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我是HRD,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看人。你那點微表情管理,在我面前就像是在裸奔。」
顧言徹底慌了。他引以為傲的精英面具被我一層層撕下來,露出了裡面那個卑劣、貪婪、虛弱的靈魂。
他突然換了一副面孔,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試圖抓住我的手:「淺淺!淺淺你聽我解釋!我是愛你的,這些都是為了配得上你……我只是一時糊塗,資金周轉不開……」
「愛我?」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幾張在廚房拍的照片,那是他在記事本上寫的「防禦高,需打壓」。
我把手機螢幕懟到他臉上。
「這也是愛嗎?『打碎自尊,建立服從性』?顧言,你不是在談戀愛,你是在馴獸。可惜,你惹錯人了。」
顧言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整個人癱軟在地,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但我知道,這還不夠。
對於這種人,揭穿他的謊言只是皮外傷,真正能讓他萬劫不復的,是摧毀他的退路。
5.
我收起手機,目光變得冰冷如鐵。
「而且,顧言,你以為我今天來,只是為了揭穿你是個騙子嗎?」
顧言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恐懼:「你……你還想幹什麼?」
我從包里拿出一疊列印好的文件,輕輕拍在桌子上。
「還記得蘇蘇嗎?」
這個名字一出,顧言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渾身劇烈顫抖起來。角落裡的那個「表妹」猛地抬起頭,眼裡湧出了淚水。
「我不認識什麼蘇蘇……」顧言聲音顫抖,還在試圖狡辯。
「不認識?」我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那你記事本上那個紅色的『棄』字是什麼意思?蘇蘇流產那天,你在澳門的賭場輸掉了她最後的五萬塊錢救命錢,對嗎?」
我打開那疊文件,那是蘇蘇留下的電子日記和轉帳記錄,是我通過技術手段恢復的。
「蘇蘇沒死,顧言。」
我俯下身,看著他那雙因為恐懼而充血的眼睛。
「她只是抑鬱了,躲起來了。但我找到了她。這兩周,我不僅在查你,還在陪她做心理疏導,幫她收集證據。」
我指了指門口。
「十分鐘前,我已經把這些證據發給了經偵大隊。蘇蘇現在就在樓下的警車裡,等著指認你。」
顧言徹底崩潰了。他發出一聲類似野獸被困的嘶吼,想要撲過來搶桌上的文件,但我早有防備,後退一步,一腳踹在他掛著圍裙的胸口上。
他狼狽地倒在地上,那條髒兮兮的圍裙蓋在他臉上,像極了一塊裹屍布。
「還有你們。」我轉頭看向那個嚇傻了的「婆婆」李桂芬,和那個此時已經站起來、擦乾眼淚的「表妹」。
「李大姐,作為同夥,雖然你不知情詐騙的具體金額,但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協助詐騙。如果你現在主動去樓下自首,並且指證顧言,或許還能算立功表現。」
李桂芬二話不說,抓起包就往門口沖,跑得比兔子還快,生怕晚一秒就被連累。
那個「表妹」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姐。」她哽咽著說,「我是被他扣了身份證,一直不敢跑……我現在就去作證。」
房間裡只剩下我和癱在地上的顧言。
此時的他,再也沒有了那種「金融新貴」的從容,像一攤爛泥一樣縮在地上。
門鈴響了。
我知道,是警察到了。
我沒有再看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拿起包,大步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時,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虛假的「家」。
那個所謂的江景房,不過是海市蜃樓;那條所謂的家規,不過是吃人的陷阱。
「顧言,記住一句話。」
我看著他絕望的眼睛,平靜地說:
「真正的獵人,往往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的。」
6.
走出公寓大樓的時候,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樓下的警車旁,我看到了蘇蘇。她雖然看起來還是很瘦弱,但眼神里已經有了一絲光亮。看到我出來,她用力地向我揮了揮手。
我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那種混雜著霉味和劣質香水的味道終於散去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媽媽發來的微信:「淺淺,周末回家吃飯嗎?媽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不用你洗碗。」
我看著螢幕,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這才是真正的家規。
不需要立規矩,不需要服從,只有熱氣騰騰的飯菜和毫無保留的愛。
我回復了一個笑臉:「好,馬上回來。」
然後,我大步走向了陽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