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婆婆張翠華的電話嘶吼著穿透馬爾地夫的晨光時,我正戴著墨鏡,躺在私人別墅的無邊泳池旁,手裡端著一杯冰鎮的藍色瑪格麗特。
電話那頭的氣急敗壞,與眼前的海天一色形成了絕妙的諷刺。
我按下錄音鍵,聽著丈夫陳浩搶過電話後的咆哮,輕輕晃了晃杯中的液體。
他永遠不會知道,在我發現他將我排除在"家宴"之外的那一刻,我們之間某些東西,就已經像這杯中融化的冰塊一樣,再也回不去了。

01
周五下午,我像往常一樣提前一個小時離開公司。
作為一家中型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我已經連續加班了半個月,終於敲定了那個價值千萬的案子,今天總算能準時回家,給丈夫陳浩和女兒念念一個驚喜。
車裡放著輕柔的音樂,我甚至已經規劃好了這個周末的行程——帶念念去新開的室內遊樂場,晚上和陳浩去看一場他念叨了很久的電影。
結婚五年,激情或許被歲月沖淡,但我始終努力維持著這份家的溫度。
然而,當我哼著歌,用鑰匙打開家門時,迎接我的不是丈夫溫暖的擁抱,而是一室的寂靜。
客廳的沙發上,陳浩的外套隨意地搭著,他的手機就放在外套旁邊,螢幕還亮著,顯然是剛用過。
我笑了笑,換上拖鞋,準備去廚房看看他是不是在準備晚餐。
就在我經過沙發時,無意間的一瞥,卻讓我整個人如墜冰窟。
陳浩的手機螢幕上,一個名為"陳氏家族"的微信群聊正停留在最新的頁面。
群里足有二十多個人,除了陳浩的父母、姐姐,還有許多我只在過年時見過一兩面的遠房親戚。
而我,這個陳家的兒媳婦,卻不在這個群里。
一行刺眼的文字,像一根毒針,狠狠扎進了我的心臟。
是陳浩的姐姐陳靜發的消息:"阿浩,明天媽六十大壽的包廂訂好了,『天上人間』最大的那個帝王廳,你可千萬別跟林晚說漏嘴啊,媽說了,家宴,不想讓外人來攪了興致。"
外人。
這個詞像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臉上。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手腳冰涼。
我點開群聊,向上翻著聊天記錄。
原來,他們為了這個"沒有外人"的壽宴,已經足足準備了一個月。
從酒店的選擇,到菜品的安排,再到邀請的賓客名單,每一個細節都討論得熱火朝天。
陳浩在群里表現得十分活躍,一口一個"媽你放心","姐,這個我來安排",那殷勤體貼的模樣,和我面前這個總是讓我"多擔待"、"別跟媽計較"的丈夫判若兩人。
最讓我心寒的是婆婆張翠華親口說的那句話,被陳靜截圖發了出來,似乎是在強調這次壽宴的"純粹性":"一家人好好聚一聚,那些外姓的,終究是隔著一層,就別來了。"下面是一片親戚們的附和之聲,"就是,阿姨說得對!""還是自家人親!""阿浩有福氣,娶了媳婦也沒忘了媽。"
我看著這些聊天記錄,只覺得一陣反胃。
我想起剛結婚時,我辭掉了更有前景的工作,選擇了一家能兼顧家庭的公司,每天下班後還要趕回家做飯。
我想起婆婆生病時,我在醫院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半個月,而她的親生女兒陳靜只在最後一天提著一籃水果出現。
我想起每次他們家有事,我都是出錢又出力,陳浩總是說,"林晚,我們是一家人,多虧有你。"
一家人?
多麼可笑的三個字。
原來在這五年里,在他們所有人的眼裡,我始終只是一個可以利用,但永遠無法融入的"外人"。
而我的丈夫,我最親密的枕邊人,就是這場盛大排擠活動的積極參與者和執行者。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為這個家帶來的一切,轉過身,卻和他的原生家庭一起,將我隔絕在外。
浴室里傳來水聲,陳浩正在洗澡。
我的大腦在經歷最初的震驚和劇痛後,反而變得異常冷靜。
哭鬧?
質問?
那只會換來他一句輕飄飄的"我媽就那樣,你別多想",然後讓我為了"家庭和睦"再次忍氣吞聲。
這一次,我不想再忍了。
五年的付出喂了狗,我不介意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這條"狗"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我沒有動他的手機,而是悄悄退出了玄關,輕輕關上了門,仿佛從未回來過。
坐在車裡,我撥通了自己父母的電話。
"爸,媽,這個周末有空嗎?我帶你們和念念去個地方。"電話那頭,我媽還在問我:"怎麼了晚晚?跟阿浩吵架了?"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哽咽,用儘可能輕鬆的語氣說:"沒有,公司發了筆獎金,想帶你們出去放鬆一下。收拾幾件夏天的衣服就行,護照帶上。"
掛掉電話,我立刻在手機上操作起來。
篩選,預定,支付。
頭等艙機票,馬爾地夫,頂級海島的私人海景別墅,全程管家服務。
當支付成功的簡訊提示音響起時,我看著那串數字,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這些錢,大部分都是我自己掙的。
既然他們陳家不稀罕,那我就花在我自己真正的家人身上。
做完這一切,我給陳浩發了條微信:"公司臨時有急事,我去我爸媽家接上念念住兩天,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信息發送成功,我直接將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發動汽車,我駛離了這個我曾以為是歸宿的地方。
從後視鏡里,那扇熟悉的窗戶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里。
再見了,我的"家"。
再見了,我的"家人"。
02
驅車來到我父母家時,他們已經帶著早就按捺不住興奮的女兒念念在樓下等我了。
念念一見到我,就邁著小短腿撲了過來,抱著我的腿奶聲奶氣地喊:"媽媽!外公外婆說我們要坐大飛機去海邊玩!"我抱起女兒,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心中最後一點陰霾也被這溫暖的親情驅散了。
"是啊,媽媽帶念念去一個很漂亮的地方。"我笑著對她說,也對我父母說。
我爸媽都是老實本分了一輩子的退休教師,看著我略顯疲憊的臉色,雖然心中有疑慮,但什麼都沒問,只是默默地幫我把行李搬上車。
他們知道,他們的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決定,他們能做的,就是無條件地支持。
去機場的路上,我簡單地向父母解釋了一下情況。
沒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靜地陳述了事實。
我媽聽完,氣得眼圈都紅了,不住地拍著我的手說:"這個陳浩,他怎麼能這麼對你!還有他那個媽,簡直是欺人太甚!晚晚,咱不受這個氣,這日子不過了!"我爸則沉默了許久,最後只說了一句:"去散散心也好,家裡的事,回來再說。別怕,有爸媽在。"
我心中一暖,這就是我的家人。
無論我做出什麼決定,他們永遠是我最堅實的後盾。
不像陳浩,只會在他母親和我之間和稀泥,甚至為了他母親的無理要求,毫不猶豫地犧牲我。
在機場的VIP休息室里,念念好奇地看著窗外巨大的飛機,興奮地手舞足蹈。
我父母則在小聲地商量著什麼,時不時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心疼。
我拿出手機,解除了飛行模式。
螢幕上立刻湧入了十幾條微信消息和幾個未接來電,全都來自陳浩。
最新的幾條是:"老婆,怎麼不回我信息?""你和念念到爸媽家了嗎?給我回個電話。""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就是忘了跟你說,明天我媽過生日……"
忘了?
多麼輕巧的藉口。
一個準備了一個月的生日宴,他竟然能"忘"了告訴自己的妻子。
我冷笑一聲,將手機再次調成了靜音,扔進了包里。
我不想讓這些骯髒的謊言,污染了我即將開始的旅程。
飛機準時起飛,穿過雲層,飛向那片蔚藍的印度洋。
念念第一次坐飛機,興奮地趴在窗戶上不肯離開。
我看著女兒興奮的側臉,看著身邊父母慈愛的笑容,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靜。
或許,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家",才是我最正確的選擇。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和中轉,我們終於抵達了馬爾地夫。
刺眼的陽光,濕熱的空氣,還有那標誌性的、如同藍寶石般的海水,瞬間洗去了旅途的疲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