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紀大了，力氣遠不如我，被我半拖半拽地拉出了門。
我迅速鎖好門，拉著她和行李箱，快步走向電梯。
直到電梯門關上，開始平穩下行，母親才如夢初醒般地開始掙扎和尖叫。
"林晚！你瘋了！你要帶我去哪裡？放開我！我要報警了！"她在我手臂上又抓又掐，但我始終沒有鬆手。
這些年，我在職場上練就的忍耐力和意志力，在這一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任由她發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裡卻是一片冰冷的平靜。
我用手機叫了一輛專車，司機很快就在樓下等候。
我幾乎是把母親和行李一同塞進了車后座，然後報出了一個地址。
司機從後視鏡里看了我們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發動了汽車。
母親在車裡依舊鬧騰不休，咒罵著我的種種不是。
我戴上耳機，將音樂聲調到最大，隔絕了那些刺耳的噪音，轉頭望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車子在城市裡穿行了近一個小時，最終在一個高檔小區的門口停了下來。
這裡綠樹成蔭，樓宇嶄新，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地方。
母親看著窗外熟悉的環境，停止了吵鬧，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付了車費，拖著她和行李下了車，徑直走向小區深處的一棟樓。
我們乘電梯上到十八樓，停在了一扇氣派的防盜門前。
我按響了門鈴。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開。
開門的是弟弟林浩，他穿著睡衣，睡眼惺忪，一臉不耐煩。
當他看到門外的我和母親時，臉上的不耐煩瞬間變成了震驚和憤怒。
"林晚？你來幹什麼？"他質問道。
我沒有理他，而是側過身，將身後的母親推到了他面前。
"從今天起，媽就交給你了。"我說，"她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你，給你買了這套大房子，現在，輪到你盡孝了。"林浩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穿著孕婦裙的女人就從他身後走了出來，她正是我的弟媳王倩。
王倩挺著已經很明顯的孕肚，雙手叉腰，看著狼狽的婆婆和劍拔弩張的我，臉上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歡迎。
她那精心描畫過的眉毛挑了挑，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掃過我，最後定格在她那目瞪口呆的婆婆身上。
就在母親張開嘴，準備向她最疼愛的兒子哭訴我的"暴行"時，王倩搶先開了口，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們所有人的臉上："媽，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們家可沒有給你準備房間。再說了，你來了，誰出錢養你？"
06
王倩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深水炸彈，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母親臉上的悲憤和委屈瞬間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置信的震驚。
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一向看不起、覺得配不上自己寶貝兒子的兒媳，敢當著她的面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倩倩……你……你說什麼？"母親的聲音在顫抖，她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王倩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她撫摸著自己的孕肚，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說，我們家地方小，沒你的房間。而且我和林浩馬上就要有孩子了，開銷大得不得了，房貸每個月就要一萬多，哪裡還有閒錢來養一個閒人？""閒人？"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她指著王倩，氣得渾身發抖，"我是你婆婆！是林浩的親媽！我把一輩子的積蓄都拿出來給你倆買房了，現在你居然說我是閒人？""那錢是你自願給林浩的，又不是給我的。"王倩冷笑一聲，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當初你把錢給他的時候，可沒說這是養老的交換條件。我們一直都以為，你的養老問題，你那個能幹的女兒會全權負責。怎麼，現在她不管你了，你就賴上我們了？"這兩句話，信息量巨大，也徹底撕碎了這家人的最後一絲偽裝。
原來，在他們心裡，早就已經達成了默契：母親的錢，歸兒子；母親的人，歸女兒。
這是一個多麼完美又多麼無恥的計劃。
我站在一旁，像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著這場家庭鬧劇。
我看到弟弟林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被夾在強勢的妻子和崩潰的母親中間，顯得手足無措。
他想開口幫他媽說兩句話，卻被王倩一個凌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瞬間就蔫了。
他這個被母親從小溺愛到大的男人，骨子裡就是個懦弱無能的廢物。
"林浩！你聽聽！你聽聽你娶的好老婆！她就是這麼對你媽的！"母親見指望不上兒媳，便開始向兒子求助，她聲淚俱下地控訴，"你快讓她給我道歉！讓她把我接進去！不然我……我就死在你們家門口！"然而，林浩只是唯唯諾諾地拉了拉王倩的衣袖，小聲說："老婆，你看，媽都來了，要不就讓她先進來吧，鄰居都看著呢……""進來？進來住哪兒？住你那間堆滿遊戲機的書房嗎？還是讓她跟我們肚子裡的寶寶搶嬰兒房？"王倩一把甩開林浩的手，毫不留情地譏諷道，"林浩，我把話給你說明白了。今天，這個家裡，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自己選！"這道選擇題，對於林浩來說，無疑是殘酷的。
一邊是給了他一切的母親，一邊是掌握著他未來家庭話語權的、懷著孕的妻子。
我看到他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嘴唇翕動了半天，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他的沉默，就是最明確的答案。
母親眼中的光，一點一點地熄滅了。
她大概從未想過，自己傾盡所有扶持的兒子，會在關鍵時刻，選擇站在妻子那邊，將她棄之不顧。
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充滿了絕望和悲涼。
我看著這一幕，心中沒有絲毫的快感，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
我將一直提在手裡的，那個屬於母親的空行李箱，放在了門口。
"媽，"我平靜地開口，"這是你的兒子，是你用一輩子心血澆灌出的『根』。這是你的兒媳，是你親自挑選的家人。這裡，才是你真正的家。以後，就請你們一家人，好好地過日子吧。"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轉身按下了電梯的下行鍵。
身後傳來了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和王倩尖酸刻薄的咒罵聲，以及林浩懦弱的勸解聲。
電梯門緩緩合上，將這一切的嘈雜與混亂，都隔絕在了門外。
我靠在冰冷的電梯壁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的人生，終於要重新開始了。
07
離開了那個混亂的戰場，我並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館坐了下來。
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身上，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我點了一杯熱拿鐵，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思緒萬千。
擺脫了家庭的枷鎖，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但也伴隨著一絲迷茫。
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我似乎一直在為別人而活，為父母的期待，為弟弟的需求。
現在，當這些重擔都被卸下，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走向何方。
我打開筆記本電腦，看著那份修改了無數次的簡歷，突然覺得它無比刺眼。
這份簡歷代表著我過去十年的奮鬥，代表著我在那家公司耗盡心血的青春，但最終換來的，卻只是一紙冰冷的裁員通知。
或許，這次失業，真的是上天給我的一次機會，一個讓我停下來，好好審視自己人生的機會。
接下來的日子，我徹底放空了自己。
我沒有急著投簡歷找工作，而是用那筆不菲的遣散費，為自己規劃了一場遲到了十年的畢業旅行。
我去了雲南，在洱海邊騎行，看蒼山的雪；我去了成都，在寬窄巷子裡吃火鍋，感受市井的悠閒；我去了西藏，在布達拉宮前，感受信仰的力量。
旅途中，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聽了各種各樣的故事。
我發現，世界遠比我想像的要大得多，人生也有著無數種可能。
我的心境，在旅途中慢慢變得開闊和豁達。
我不再糾結於過去的種種不公，不再為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而內耗。
我開始學著為自己而活，去發現生活中的美好，去追求自己真正熱愛的東西。
我重新拾起了擱置多年的畫筆，在風景秀麗的地方寫生；我報名了線上瑜伽課，在每一次呼吸和伸展中，感受身體和內心的平靜。
我不再每天都盯著手機，害怕錯過任何一個可能的工作機會，也徹底屏蔽了來自那個"家"的任何信息。
偶爾，我會收到母親發來的簡訊。
起初，是謾罵和詛咒，我一概不回。
後來，變成了抱怨和訴苦。
她說林浩和王倩把她當成免費的保姆，每天要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稍有不慎就會被王倩指著鼻子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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