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七年的男人,此刻臉上寫滿了焦慮和為難。
我知道他夾在我和他母親中間不好受,但我更清楚,在這件事上,退讓和妥協換不來尊重,只會換來得寸進尺。
「我沒生氣,」我平靜地說,「我答應了。」
「真的?」張浩的表情瞬間由陰轉晴,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太好了!薇薇,我就知道你最通情達理了。我就跟我媽說,林薇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你放心,那錢公證了也是你的,誰也動不了,就是走個形式,讓我媽安心。」
「走個形式?」我重複著這四個字,心裡一陣苦笑。
在他看來,這只是一個安撫母親的形式,但在張美蘭心中,這卻是侵吞我財產的第一步。
我沒有和他爭辯,因為我知道,跟一個被親情和孝道蒙蔽了雙眼的人爭論他母親的「惡意」,是毫無意義的。
他只會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在破壞他們母子關係。
「張浩,」我認真地看著他,「我答應公證,不是因為我覺得你媽說得對,也不是因為我通情達理。我只是覺得,有些事情,確實需要用一種更明確的方式來界定,以免日後產生不必要的糾紛。」
我的語氣很平靜,但張浩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疏離。
他有些不安地抓住我的手:「薇薇,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媽的話讓你不舒服了?你告訴我,我回去跟她說。」
「不用了,」我抽回手,「你只需要告訴你媽,我同意公證,讓她約時間就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說!」張浩立刻說道。
「公證那天,我媽必須到場。畢竟這錢是她給我的,這麼大的事,理應讓她知道並參與。」我提出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的要求。
張浩不疑有他,立刻滿口答應:「當然當然,這是應該的!我明天就跟我媽說。薇薇,謝謝你的理解。」他俯身想吻我,我卻下意識地偏開了頭。
他有些尷尬地僵在原地。
車廂里的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凝固。
我知道,從我答應公證的那一刻起,我和張浩之間,就已經悄然豎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
而這道牆,是他母親親手砌起來的。
接下來的幾天,張美蘭的行動效率高得驚人。
她很快就通過她街道辦的老關係,聯繫好了公證處,時間就定在下周一。
她給我打電話時,語氣里充滿了掩飾不住的喜悅和一絲施捨般的寬慰:「薇薇啊,時間定好了,下周一上午九點,在市公證處。你放心,阿姨都打點好了,咱們過去簽個字就行,很快的。你跟你媽也說一聲,讓她也過來做個見證。」
掛了電話,我立刻撥通了另一個號碼,那是我大學時最好的閨蜜,周晴。
她畢業後沒選擇進大公司,而是去了一家頂尖的律師事務所,專攻經濟法和婚姻法,短短几年,已經成了圈內小有名氣的精英律師。
電話接通,我還沒開口,周晴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林薇?你這聲音怎麼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被張浩那小子欺負了?」
我苦笑一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電話那頭,周晴的呼吸聲越來越重,等我說完,她直接爆了粗口:「我靠!這老太婆也太不是東西了!還沒過門呢,就算計到你嫁妝上來了?500萬啊!她這輩子見過這麼多零嗎?還婚前財產公證,虧她想得出來!張浩呢?他就這麼看著他媽欺負你?屁都不放一個?」
周晴的義憤填膺讓我冰冷的心裡有了一絲暖意。
我輕聲說:「他夾在中間,也為難。」
「為難個屁!」周晴毫不客氣地打斷我,「這種時候看不清立場,拎不清是非的男人,要來幹什麼?林薇,我跟你說,這婚你可得想清楚了再結!有這麼個婆婆,你以後有的是罪受!」
「我知道,」我說,「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說吧,要我怎麼做?是直接發律師函警告她,還是找人去公證處堵她?姐們兒今天豁出去了!」周晴一副要為我兩肋插刀的架勢。
我笑了笑,說:「不用那麼暴力。我想諮詢一下,有沒有一種方法,既能讓這筆錢的所有權清晰明確,又能徹底杜絕別人對它的覬覦,同時,還能達到……嗯,釜底抽薪的效果?」
電話那頭的周晴沉默了幾秒鐘,隨即,我聽到她發出一聲極度興奮的、帶著魔性的笑聲:「哦豁!我的女王大人,你這是準備開大了啊!你算是問對人了。來,姐姐給你上一課,講講什麼叫做『家族信託』。
保證讓你那個精明算計的未來婆婆,賠了夫人又折兵,哭都找不到調!」
03

周晴在電話里給我科普了整整一個小時。
從家族信託的法律定義、基本架構,到它在財產隔離、定向傳承、稅務籌划上的巨大優勢,講得深入淺出,條理清晰。
我越聽眼睛越亮,心裡那片被婆婆的算計所籠罩的陰霾,仿佛被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間刺破。
「簡單來說,」周晴在電話那頭總結道,「婚前財產公證,只是確認了這500萬在你結婚前的歸屬權,是你個人的。但是,一旦你結了婚,這筆錢如果用於夫妻共同生活、投資或者產生收益,就很容易跟婚後財產混同。你那個精明的婆婆打的算盤,就是先用公證穩住你,讓你覺得錢還是你的,然後讓你『自願』把錢拿出來還房貸、買車,一旦錢進入了夫妻共同財產的池子,就再也分不清了。
到時候萬一有個什麼變故,這錢怎麼分割,就是一筆糊塗帳。」
「而家族信託,就不一樣了。」周晴的語氣帶著一絲興奮,「你可以把你媽媽作為委託人,把這500萬作為信託財產,成立一個信託。你,作為受益人。信託合同里可以明確規定,這筆錢只能用於你個人的特定支出,比如你的教育、醫療、養老,甚至可以細化到每年只能領取多少生活費。最關鍵的是,信託財產具有獨立性!它不屬於你,也不屬於你媽,它屬於這個信託本身!從法律上徹底跟你未來的家庭做了切割。別說你婆婆,就算是你和張浩,都無權動用。它就像一個忠誠的防火牆,完美地將你的嫁妝保護起來,只為你一個人服務。」
「釜底抽薪……」我喃喃地重複著這四個字,一個清晰而大膽的計劃在腦海中逐漸成型。
「沒錯!」周晴的聲音在電話里顯得格外清脆,「她不是要公證嗎?行啊,咱們就去。不過,咱們要公證的,不是一份簡單的婚前財產協議,而是一份不可撤銷的生前信託合同!我倒要看看,當她發現這5500萬不僅不屬於她兒子,甚至從法律意義上來說,都不完全屬於你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
掛了電話,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這不僅僅是為了守護我母親給我的財產,更是為了捍衛我的尊嚴和智商。
張美蘭的算計,就像一張無形的網,試圖將我牢牢困住,讓我成為她規劃中一個聽話的提款機。
而現在,我找到了剪破這張網的剪刀。
第二天,我請了一天假,帶著我媽和周晴,去了一家專門辦理家族信託業務的信託公司。
我媽一開始還很猶豫,她覺得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了,會不會影響我和張浩的感情。
「薇薇,要不……就算了吧?媽給你這錢,就是想讓你開心的,不是讓你去跟婆家置氣的。要是為了這點錢,讓你跟小浩生了嫌隙,那媽寧可把錢收回來。」我媽拉著我的手,滿臉擔憂。
我反握住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媽,這不是置氣。這叫『防患於未然』。
張阿"蘭是什麼樣的人,您也看到了。今天她能逼我公證,明天就能逼我拿錢給她小兒子買房。如果我們一開始不把底線亮出來,不把規矩立好,那未來的日子,只會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我這麼做,不是不信任張浩,而是不信任他能不能在他母親的壓力下,永遠堅定地站在我這邊。與其未來無休止地爭吵、內耗,不如現在就用一種最有效的方式,斷了她的念想。這500萬,是您給我的底氣,我不能讓它成為別人拿捏我的把柄。」
周晴也在一旁補充道:「阿姨,您放心。成立信託,委託人是您,您對信託財產有絕對的控制權。受益人是薇薇,確保了這筆錢最終是用在她身上。這比單純放在薇薇卡里要安全得多。而且我們可以把信託條款設計得非常靈活,比如可以約定在薇薇生孩子或者遇到重大疾病時,可以申請大額支出。這才是真正把錢用在了刀刃上,是最高級的愛。」
在我和周晴的合力勸說下,我媽終於想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