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是去找他打架。"我看著她的眼睛，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他想用我的軟肋來拿捏我，那我就讓他知道，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要去確認一件事，如果事情真如我們所想，那明天，就不是他來找我，而是我去找他了。"
林晚看著我，從我的眼神里讀懂了我的決心。
她猶豫了幾秒鐘，然後點了點頭。
"那你……自己小心。"
"好。"
我把林晚送到樓下，看著她走進樓道，才重新發動汽車，調轉車頭，駛出了小區。
我沒有去找陳浩。
現在去找他，只會打草驚蛇。
我的目標，是二叔陳國富的家。
陳浩既然欠了巨額賭債，那必然會有些蛛絲馬跡。
高利貸催收，或者他自己情緒上的反常，二叔二嬸不可能毫無察覺。
只是他們或許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或者說，他們選擇了自欺欺人。
我要做的，就是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夜已經深了，二叔家住的老式小區里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幾戶人家還亮著燈。
我把車停在遠處，悄悄地走到二叔家的樓下。
他們家住在一樓。
我剛走到窗邊，就聽到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你這個孽子！你還有臉回來！"是二叔憤怒的咆哮，"你大哥的錢，你都敢敲詐！我們陳家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丟臉？爸，我都要活不下去了，你還跟我說臉面？"陳浩的聲音充滿了不耐和歇斯底里，"你們就知道罵我！你們要是早點把家裡的積蓄拿出來給我，我用得著去找他嗎？現在好了，他爸當場翻臉，一分錢都別想拿到了！"
"我們家的積蓄？我們家那點積蓄，前前後後給你填了多少窟窿，你自己心裡沒數嗎？你還想要？你是不是想把我們兩個老的棺材本都給掏空了啊！"二嬸的哭喊聲傳來。
"我不管！我最後說一次！明天中午之前，必須給我湊夠五十萬！不然，上門來要債的，可就不是我了！"陳浩的聲音里充滿了威脅，"到時候，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我可不敢保證！是卸胳膊還是斷腿，你們自己看著辦！"
"你……你這個畜生！你竟然還借了高利貸！"二叔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
屋子裡的爭吵還在繼續，而窗外的我，已經聽到了所有我想知道的信息。
果然是高利貸。
而且，聽陳浩的語氣，明天中午十二點，就是他最後的還款期限。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他給我的期限，也是明天中午十二點。
他根本就沒想過給我留任何餘地，他是要把我當成他最後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哪怕是把我一起拖下水，也在所不惜。
確認了這一點，我心中再無任何猶豫。
對付這種已經喪失人性的惡魔，任何的仁慈和退讓，都是對自己的殘忍。
我沒有再停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小區。
回到車上，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是我的一位戰友。
我們曾經在一個部隊服役，他退役後，進了公安系統，巧的是，他現在就在市局經偵支隊工作。
就是岳母提到的，王阿姨的兒子。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峰子，怎麼這麼晚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對面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
"強子，有點急事，想找你幫個忙。"我沉聲說道。
"說，咱倆誰跟誰。"
"你們經偵隊，最近是不是在辦一個網絡賭博和非法集資的案子？"我開門見山地問道。
電話那頭的強子明顯愣了一下，語氣瞬間變得警惕起來："你怎麼知道的？這可是保密行動。你小子，可別亂打聽。"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我壓低了聲音，"我只問你，你們是不是在找一個叫『陳浩』的人？"
這一次，強子沉默了更長的時間。
許久，他才用一種極其嚴肅的語氣，反問道："陳楓，你認識他？"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但也徹底定了下來。
"他是我堂弟。"
07
"我操！"電話那頭的強子爆了一句粗口，聲音里滿是震驚，"峰子，你沒開玩笑吧？那個陳浩，是你堂弟？"
"如假包換。"我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波瀾。
到了這個地步，情緒上的波動已經毫無意義，我現在需要的，是絕對的冷靜和理智。
強子在那邊倒吸了一口涼氣，壓低聲音說："峰子，這事兒可就麻煩了。你這個堂弟，可不是小打小鬧，他陷得很深。我們盯他很久了，他是這個案子在咱們市的一個重要下線，不僅自己深陷其中，還發展了不少人進來。涉案金額，光我們目前掌握的，就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我們本來計劃，收網行動就在這兩天。"
"天文數字……"我咀嚼著這幾個字，心中一陣發冷。
我原本以為五十萬已經是個巨大的窟窿，現在看來，那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陳浩這個混蛋，他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債？
"那高利貸的事，你們知道嗎？"我追問道。
"知道一些。這些網絡賭博平台，背後往往都有黑惡勢力操控的放貸公司。他們先是引誘你賭，等你輸光了，就主動『借錢』給你翻本，利滾利，很快就能把人榨乾。我們查到，你堂弟在好幾個這樣的線上平台都有巨額欠款。逼債的手段，極其殘忍。所以，峰子，我得提醒你，你千萬別摻和進去，更別想著替他還錢。這是個無底洞，多少錢都填不滿，還會把你一家人都拖下水！"強子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明白。"我沉聲回答。
我何嘗不知道這是無底洞，只是從強子口中得到證實，更讓我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強子，我找你，不是想給他求情，也不是想替他還錢。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現在把他送到你們面前，並且，他手裡可能還掌握著一些你們不知道的，關於他上線的信息，算不算……立功？"
"立功？"強子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你的意思是……你想策反他？"
"我不是策反他，我是給他一個選擇。"我看著車窗外漆黑的夜，一字一頓地說，"一個是在爛泥里被高利貸逼死，或者進去蹲一輩子。另一個，是主動交代問題，爭取寬大處理。路讓他自己選。"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能想像到強子此刻內心的掙扎。
作為執法者，他的職責是抓捕罪犯。
而我，卻想利用他的職務之便，來解決我的個人危機。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峰子，"良久，強子才開口，聲音無比凝重，"按規定，我不能向你透露任何案件信息。但是，作為兄弟，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明天中午，會有一夥外地來的催收團隊，專門來找陳浩『清帳』。這夥人，心狠手辣，手上是有人命案子的。如果陳浩拿不出錢，後果……不堪設想。"
我的心猛地一緊。
人命案子！
陳浩那個蠢貨，他招惹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高利貸，而是一群亡命之徒！
"所以，"強子的聲音繼續傳來，"如果你真的能讓他主動來自首，並且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協助我們抓住他的上線，甚至是明天那伙催收的人。那麼按照法律，這屬於重大立功表現。最後怎麼判，我不敢保證，但肯定能爭取到最大限度的寬大處理。至少，能保他一條命。"
"我明白了。"
"峰子，你打算怎麼做？需要我們警方配合嗎？"
"不用。"我果斷地拒絕了，"這是我們的家事，我不想把事情鬧得更複雜。而且，在那些亡命徒面前，你們一旦暴露，反而可能會刺激他們，做出更極端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辦法。"
"……好。你自己千萬要小心！那些人不是善茬。有任何不對勁，立刻給我打電話！"
"放心吧，我有分寸。"
掛斷電話，我在車裡靜靜地坐了很久。
強子帶來的信息，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我的心上，但同時也為我指明了前方的道路。
我原本的計劃，是用陳浩賭博的事情作為籌碼，逼他放棄對我的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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