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心徹底沉了下去。
"沈浩,我們離婚吧。"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愣了幾秒,然後嗤笑一聲:"離婚?林晚,你又來這套?每次吵架都說離婚,有意思嗎?你別忘了,這房子寫的可是我的名字!"
是啊,房子寫的是他的名字。
當初買房,我家出了三十萬首付,他家出了二十萬。
但因為他是什麼首套房資格,為了省點利息,就寫了他一個人的名字。
當時我爸媽還提醒過我,是我自己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傻乎乎地說:"我們是一家人,寫誰的名字都一樣。"
現在想來,真是天大的諷刺。
"我知道,"我平靜地說,"所以我會走法律程序,屬於我的那一份,我一分都不會少要。"
看我如此決絕,沈浩終於有了一絲慌亂。
他軟下語氣,開始哄我:"好了好了,老婆,別生氣了。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我替我媽給你道歉,行不行?你看你,都報警了,氣也該消了。我們先回家,啊?回家好好說。"
我搖了搖頭,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僵持不下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他走到一邊去接電話,是張翠蘭打來的。
我隱約聽到他在電話里安撫著他媽,說什麼"林晚就是鬧脾氣"、"過兩天就好了"、"媽你別擔心"之類的話。
掛了電話,他走過來,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仿佛已經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
然後,我就收到了那條信息。
"老婆,我媽現在情緒很激動,你今天說話也確實有點沖。要不你先回娘家住幾天,大家都冷靜一下,等我媽氣消了,我再去接你回來。乖。"
我盯著那條信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在我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劃了一刀。
讓我回娘家?
等他媽氣消了?
他把我當成什麼了?
一個可以隨意丟棄,等他需要時再撿回來的垃圾嗎?
我笑了,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迅速擦乾,抬起頭,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沈浩,這是你逼我的。
於是,我撥通了那個賣房中介的電話。
02
王經理的效率極高,我電話掛斷不到半小時,他就帶著一個客戶上了門。
"林小姐,這位是陳先生,他看了您這房子的資料,特別有興趣。陳先生也是爽快人,如果戶型價格都合適,今天就能定下來。"王經理一邊換鞋,一邊熱情地介紹。
這位陳先生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一身得體的休閒裝,氣質儒雅。
他進門後,沒有像一般看房客那樣挑剔地四處打量,而是先對我點了點頭,溫和地說:"林小姐,你好。冒昧打擾了。"
"沒關係,請進。"我側身讓他們進來。
這是我和沈浩的婚房,一百二十平的三室兩廳,當初是我親手設計的裝修風格,每一個細節都傾注了我的心血。
牆上還掛著我們的結婚照,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臉幸福,滿眼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現在看來,這張照片就像一個巨大的耳光,火辣辣地扇在我臉上。
"林小姐,您這房子裝修得真不錯,看得出來很用心。"陳先生由衷地讚嘆道。
"謝謝。"我的聲音有些乾澀。
曾經,這些都是我引以為傲的布置,如今卻成了我急於脫手的累贅。
王經理在一旁適時地補充道:"是啊,香榭華庭是咱們市最好的學區房之一,這個戶型更是搶手。林小姐這房子保養得又好,家電家具也都是大品牌,買下來直接就能拎包入住,特別划算。"
我沒心情聽他吹噓,直接開門見山:"王經理,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全款,儘快交易。"
王經理和陳先生都愣了一下。
"林小姐,這麼急?"王經理有些驚訝,"其實您這房子不愁賣,我們慢慢等,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不用了,"我搖搖頭,"就這個價,比市場價低二十萬,只要能今天簽約,明天就辦過戶。"
我報出的價格讓王經理倒吸一口涼氣。
他知道,我這是鐵了心要甩賣了。
陳先生沉吟片刻,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問道:"林小姐,能問一下,您這麼著急賣房,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如果是,或許我能幫上忙。"
他的眼神很真誠,沒有絲毫看熱鬧或者趁火打劫的意思。
我心中一暖,但還是搖了搖頭:"謝謝,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不想住了。"
這個房子裡,承載了太多失望和痛苦。
多待一秒,我都覺得窒息。
陳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決絕,他沒再多問,只是點點頭:"好,我明白了。林小姐,這房子我很滿意,價格也沒問題。如果可以,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合同。"
事情順利得超乎我的想像。
半個小時後,我們三個人坐在了樓下的咖啡館裡。
王經理當場就列印好了購房合同,陳先生更是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沒多久,他的助理就提著一個手提箱過來了。
"林小姐,這裡是二十萬定金,您點一點。"
我看著那一沓沓嶄新的鈔票,一時間有些恍惚。
就在幾個小時前,我還在為了一場所謂的"紀念日"而滿心歡喜,現在,我卻在親手摧毀這個"家"。
可我一點都不後悔。
哀莫大於心死,沈浩和他媽,已經把我最後一點對婚姻的留戀,消磨殆盡了。
簽完合同,收下定金,我只覺得渾身都輕鬆了。
走出咖啡館,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棟住了三年的樓,心裡沒有一絲不舍,只有一種解脫的快意。
接下來,就是收拾東西。
我沒有叫搬家公司,沈浩的東西,我一件也不想碰。
我只收拾我自己的。
我的衣服,我的書,我的電腦,還有我爸媽給我買的那些陪嫁物品。
打開衣帽間,屬於沈浩的那一半,掛滿了各種名牌西裝和襯衫,很多都是我用自己的工資給他買的。
而我這一半,大多是幾年前的舊款。
結婚後,張翠蘭總說女人家不要打扮得花里胡哨,錢要省下來,以後養孩子用。
沈浩也說,老婆你穿什麼都好看。
於是,我再也沒買過一件超過五百塊的衣服。
我省下來的錢,一部分被張翠蘭以各種名義要去補貼她小兒子,另一部分,被沈浩拿去應酬,去給他那些所謂的"朋友"買單。
真是可笑。
我拉出一個最大的行李箱,開始面無表情地往裡塞自己的衣物。
那些曾經被我珍視的,代表著我們愛情回憶的東西,比如他送我的第一份禮物,一個醜醜的毛絨熊,我毫不猶豫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還有那本厚厚的相冊,裡面貼滿了我們從戀愛到結婚的照片,我也一併丟了進去。
我只想帶走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把那三年不勘回首的過去,徹底留在這裡。
收拾到書房的時候,我看到了書架最頂層的一個上了鎖的鐵盒子。
這是沈浩的"百寶箱",他說裡面放著他最重要的東西,連我都不給看。
以前我好奇過,也撒嬌讓他打開給我看,但他總是神神秘秘地拒絕。
今天,我鬼使神差地想打開它。
我找到錘子,對著那把小小的鎖頭,狠狠地砸了下去。
鎖應聲而開。
盒子裡沒有我想像中的情書或者貴重物品,只有一沓厚厚的醫療單據。
我疑惑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張,當我看清上面的診斷結果時,我整個人如遭雷擊,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份婚前體檢報告,沈浩的。
而在診斷意見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精索靜脈曲張,導致無精症。
建議儘早手術治療,但術後生育可能性極低。
報告的日期,是在我們領證前一個星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了。
我顫抖著手,一張一張地往下翻。
後面是各種治療的繳費單,化驗單,時間貫穿了我們結婚的這三年。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根本就不能生育。
原來,這三年來,他一邊心安理得地讓我背負著"生不出孩子"的罵名,忍受著他母親的百般羞辱和刁難,一邊卻在我面前扮演著一個無辜的好丈夫,說什麼"老婆,沒事的,我們順其自然"。
原來,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淚就洶湧而出,怎麼都止不住。
我蹲在地上,抱著那個冰冷的鐵盒子,哭得撕心裂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