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我以為自己手裡握著一張王牌,一張叫做「生養之恩」的親情王牌。
我算計好了一切,用這唯一的籌碼,為我的晚年兌換一個最奢華的棲身之所。
我把所有的愛和資產都壓在了我最偏愛的小女兒身上,然後心安理得地走向大女兒為我準備好的富貴榮華。
我從未想過,當我攤開這張牌時,迎接我的不是溫情脈脈的贍養,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名為「破產」的資產清算,而第一個被清算的對象,就是我自己。
01
我,許素芬,今年六十三歲,剛剛辦完退休手續。
拖著兩個嶄新的28寸行李箱,我站在大女兒顧晚家的別墅門口,深深吸了一口獨棟庭院裡梔子花的香氣。
這味道,是金錢和成功的味道。
280平的聯排別墅,帶前後雙花園,位於全市最貴的富人區。
女婿沈聿安是做金融的,年入幾百萬,顧晚又是大學副教授,這小兩口的日子,過得比蜜還甜。
而我,以後就要在這裡養老了。
想到這,我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我的決定是多麼的英明。
半個月前,我把我名下唯一一套房產,市中心那套92平米、對口最好小學的學區房,過戶給了我的小女兒顧晴。
顧晴的兒子快要上小學了,沒這套房子不行。
過戶那天,顧晴和她老公周明凱抱著房產證,笑得合不攏嘴,一口一個"媽,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還當場給我轉了五萬塊錢的"喝茶費"。
我當然是最好的媽媽。
為了顧晴,我什麼都願意。
至於大女兒顧晚,她不需要。
她嫁得好,住著大別墅,開著豪車,從小到大她都比顧晴要強,也更讓我省心。
省心的孩子,自然就不需要父母操心太多。
懂事的孩子,也理應為家裡多分擔一些。
比如,給我養老。
我按響門鈴時,心裡已經盤算好了。
二樓朝南的那間帶陽台的臥室,我要了。
保姆做的菜太油膩,得換一個。
我喜歡打麻將,得讓顧晚給我把麻友們都接過來,車接車送。
門開了,是顧晚。
她穿著一身素凈的家居服,頭髮簡單地挽著,臉上沒什麼血色,眼底帶著一絲疲憊。
"媽,您來了。"她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悅。
我心裡有些不快。
我來投奔她,她這是什麼態度?
但我懶得計較,直接繞過她,把行李箱拖進了玄關。
"小沈呢?沒在家?"
"聿安在書房。"顧晚關上門,跟了進來,"媽,您先坐,我給您倒杯水。"
我環顧著這富麗堂皇的客廳,水晶吊燈,全套的紅木家具,牆上掛著看不懂但感覺很貴的油畫。
我滿意地在真皮沙發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晚晚,你過來坐,媽有話跟你說。"
我清了清嗓子,準備宣布我的養老計劃。
"是這樣的,你妹妹那邊,孩子要上學,我就把市中心那套老房子過戶給她了。你也知道,那是我和你爸一輩子的心血,現在給了顧晴,我這心裡也算踏實了。"
我觀察著顧晚的表情,她只是靜靜地聽著,眼帘低垂,看不出什麼情緒。
"所以呢,我以後就搬來你這裡住了。你放心,我身體好,不用你們伺候,就是換個地方住。你把二樓朝南那間房給我收拾出來就行,我喜歡陽光好的。"
我說完,端起顧晚遞過來的水杯,悠閒地喝了一口,等著她感激涕零地答應。
然而,顧晚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心裡的火氣開始一點點往上冒。
"怎麼?你不願意?"我的聲音冷了下來,"顧晚,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現在我老了,沒地方去了,你住著這麼大的別墅,難道連你媽一間房都容不下?"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顧-晚終於抬起頭,她的眼神很複雜,有疲憊,有歉疚,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決絕。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字一句地說道:"媽,恐怕您不能在這裡長住了。"
我"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手裡的水杯重重地磕在茶几上,水灑了一片。
"你這是什麼意思?顧晚,你要趕我走?"
"不是……"顧晚的聲音有些沙啞,"是因為……聿安,他破產了。"
"什麼?"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麼?小沈破產了?你開什麼國際玩笑!他前兩天不還上了財經新聞嗎?"
"是真的,媽。"顧晚的眼神沒有一絲閃躲,"投資失敗,資金鍊斷裂,公司已經申請了破產清算。我們現在……負債纍纍。"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破產?
負債纍纍?
這怎麼可能!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開了,女婿沈聿安走了出來。
他向來是個意氣風發的人,西裝永遠筆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可今天的他,眼窩深陷,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那件昂貴的襯衫也皺巴巴的。
他看到我,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媽,您來了。"
"小沈,這……這是真的?"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沈聿安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從茶几下摸出一沓文件,遞到我面前。
"媽,這是公司的破產申請,還有銀行的資產凍結通知。我們所有的銀行卡都被凍結了,信用卡也刷不出來了。"
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幾張蓋著鮮紅印章的紙上,只覺得天旋地轉。
顧晚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語氣,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徹底將我打入了冰窖。
"媽,這棟別墅,因為是婚後財產,已經被劃入清算範圍。法院的傳票昨天就到了,下周……下周就要進行司法拍賣了。"
02
"法拍?"這兩個字像兩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我的太陽穴。
我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沙發上。
"這……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抓住沈聿安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小沈,你告訴媽,你是不是在跟媽開玩笑?你們這麼大的公司,怎麼說破產就破產了?"
沈聿安的臉上滿是痛苦和頹然,他任由我抓著,聲音嘶啞:"媽,是真的。金融市場瞬息萬變,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是我沒用,對不起晚晚,也對不起您。"
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我癱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我的養老計劃,我精心規劃的、躺在別墅里享福的晚年生活,就像一個被戳破的肥皂泡,在我眼前化為烏有。
不,我不信!
一個念頭猛地竄進我的腦海。
他們一定是騙我的!
他們就是不想給我養老,所以才編出這麼一個天大的謊言!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顧晚:"顧晚,你是不是覺得我把房子給了你妹妹,心裡不平衡,所以就夥同小沈來騙我?你好狠的心啊!我可是你親媽!"
顧晚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但稍縱即逝。
她沒有辯解,只是平靜地看著我:"媽,如果您不信,可以自己看。這些文件都在這裡,您也可以去網上查,破產公告很快就會出來。"
她的冷靜讓我更加憤怒。
我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口不擇言地咆哮起來:"我看什麼看!我養你這麼大,供你讀大學,你現在出息了,當上大學教授了,就翻臉不認人了?我告訴你顧晚,只要我活一天,你就得養我一天!這是法律規定的!"
"媽,您先冷靜點。"沈聿安在一旁勸道,"我們沒有說不管您。只是現在這個情況……我們自己都朝不保夕,別墅是肯定住不成了。我和晚晚商量了一下,我們打算先在外面租個小點的房子過渡一下,等風頭過去,我再想辦法東山再起。"
租房子?
我許素芬活了六十三年,從沒想過老了還要跟著女兒女婿去租房子住!
我的怒火瞬間找到了新的宣洩口:"租房子?你們欠了多少錢?你們還有錢租房子嗎?沈聿安,你不是能耐嗎?你不是年薪幾百萬嗎?怎麼連個住的地方都保不住!"
面對我的歇斯底里,沈聿安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而顧晚則站了起來,默默地開始收拾茶几上的水杯。
她的沉默像一盆冷水,澆在我頭上,讓我瞬間冷靜了一點。
不行,跟他們吵解決不了問題。
我唯一的房子已經給了顧晴,現在顧晚這邊也指望不上了,我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老太婆。
我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顧晴了。
對,顧晴!
我把唯一的房產給了她,她現在住著寬敞明亮的學區房,她老公周明凱也是個部門經理,日子過得滋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