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就當我死了吧!老張生意垮了,房子都快被封了!」
妹妹跪在我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求你看在爸媽的份上,拉我們一把!」
我攥著給我亡妻治病剩下的救命錢,看著她憔悴的臉,終究還是心軟了。可就在我準備轉帳時,她女兒的朋友圈動態彈了出來:「感謝媽咪,喜提保時捷卡宴!下一站,愛琴海!」我的血,瞬間冷了。
01
「哥,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就救救我們一家吧!」
妹妹林秀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在我面前,那張曾經寫滿傲氣的臉,此刻布滿了絕望和哀求。
我看著她,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這個從小被捧在手心,風光了大半輩子的妹妹,如今竟落魄到對我下跪。
「秀蘭,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我伸手去扶她,觸手卻是冰涼一片。
她卻死死拽著我的褲腿,仿佛我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哥,我知道你退休金一個月有九千五,我們家……老張的生意徹底黃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債,現在連房子都要被銀行收走了!莉莉還要上學,我們真的揭不開鍋了啊!」
她哭得聲嘶力竭,每一個字都像是錐子,扎在我心上。
畢竟,血濃於水。
茶几上的手機「嗡」地震動了一下,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在這壓抑的哭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我剛想開口答應她,哪怕是把我那點養老本錢都掏出來。我隨手拿起手機,想調個靜音,卻在亮起的螢幕上,瞥見了消息預覽。
發消息的人,是我的外甥女,張莉。
也就是林秀蘭的寶貝女兒。
我心裡沒多想,手指下意識地滑開了鎖屏,點開了微信。
然而,就是那一眼,我感覺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停滯了。我手一抖,手機差點摔在地上。
02
我和妹妹林秀蘭的關係,從根上就是歪的。
我們家兄妹三人,我老大,下頭還有個弟弟,林秀蘭是家裡唯一的女孩,是老么。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她卻成了家裡的特例,爸媽把她當眼珠子一樣疼,我和弟弟不過是地里沒人要的野草。
家裡窮得叮噹響,我和弟弟常年穿著帶補丁的衣服,紅薯干就是主食。可她林秀蘭,總能穿上新做的布拉吉,嘴裡總有糖吃。
印象最深的一次,媽不知道從哪弄來一隻老母雞,說是給我補身子的,因為我馬上就要高考了。那雞湯的香味,我至今都記得。
可雞剛燉好,林秀蘭就在地上撒潑打滾,哭著喊著要吃雞腿。
媽心一軟,嘆了口氣,把兩個最大的雞腿都夾給了她。我默默地喝著沒多少油花的雞湯,什麼都沒說。
後來,我拼了命,考上了省城的重點大學,是村裡第一個大學生。
可就在我拿著錄取通知書,以為人生即將改變時,爸找我談話了。他蹲在院子裡的門檻上,一晚上抽了半包煙,天亮時,紅著眼對我說:「衛國啊,你妹妹……她說她也要念書,要去市裡最好的私立高中。」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家裡的錢,只夠一個人。
「哥都能上大學,我憑什麼不能上好高中?我也是爸媽的孩子!」林秀蘭叉著腰,理直氣壯。
最後,我那浸透了全家希望的學費,變成了她昂貴的擇校費。 我眼睜睜地看著爸媽把錢交到她手上,感覺自己的未來被人硬生生撕掉了一頁。
之後的兩年,我沒再提讀書的事。我去了鎮上的磚廠,當小工,每天在粉塵和汗水裡泡十二個小時。磨破的手掌結了繭,又磨破,反反覆復,只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大學夢。
而林秀蘭,在全市最貴的學校里,過著大小姐的生活。她每個月的生活費,比我一個月的工錢還多。
兩年後,我靠著自己攢下的血汗錢,和比同學大了兩歲的年紀,終於走進了大學校門。從那天起,我就沒再問家裡要過一分錢。我知道,家裡的每一分錢,都要用來填她那個無底洞。
她成績爛得一塌糊塗,沒考上大學,爸媽又托關係、花了血本,把她塞進衛校。畢業後,又是一大筆錢,讓她進了市裡最好的醫院當護士。她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拿我們全家的血肉鋪成的。
03
工作後,我認識了蘇琴,我的妻子。她是一名溫柔善良的小學老師,不嫌棄我家窮,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我。
我們的婚禮,就在老家院子裡擺了幾桌。
林秀蘭沒有來。
媽後來悄悄告訴我,她當時正和現在的老公張偉談戀愛,張偉家境優渥,她嫌我這個「窮哥哥」丟她的人,不想讓婆家知道有我這門親。
我當時心都涼了,可蘇琴握著我的手,說:「沒事,以後我們兩個人好好過。」
是啊,我們兩個人,也可以是個家。
我們省吃儉用,把大部分工資都寄回給父母。林秀蘭嫁得風光,住上了大房子,開上了小轎車,每次回娘家都珠光寶氣,卻從未給過爸媽一分錢贍養費。理由永遠是,她要攢錢,她開銷大。
我們結婚五年,蘇琴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去醫院一查,醫生說蘇琴身體底子薄,很難懷上。那段時間,她總是偷偷地哭,我覺得天都要塌了。我抱著她說:「沒關係,就算沒有孩子,我也只要你。」
就在我們快要放棄的時候,蘇琴奇蹟般地懷孕了。我們倆抱著醫生,哭得像兩個孩子。
可命運弄人,蘇琴懷孕七個月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早產,沒保住。
那是個已經成型的男嬰,我甚至都給他想好了名字。
那次打擊,徹底摧毀了蘇琴的身體。 從那以後,她就病懨懨的,再也沒能完全好起來。而林秀蘭,結婚第二年就生了女兒張莉,後來又添了個兒子,兒女雙全。她天天在朋友圈炫耀她的幸福,每張照片都像一把刀子,插在我和蘇琴心上。
再後來,爸媽年紀大了,身體一個不如一個。
爸先是高血壓,後來又是糖尿病,每個月光吃藥就要幾千塊。媽的關節炎也越來越嚴重,陰雨天就疼得下不了床。
我和蘇琴商量,每個月固定給爸媽寄三千塊。這在當時,幾乎是我工資的一半。
我不是沒找過林秀蘭。可電話打過去,她永遠都有理由。
「哥,最近老張生意周轉不開,真沒錢。」
「哥,莉莉的鋼琴課一節就好幾百,家裡開銷太大了。」「哥,你工資不是比我高嗎?你能者多勞嘛。」
最後這句話,是她笑著說出口的。
爸去世的時候,幾乎花光了我們所有的積蓄。喪葬費、醫藥費加起來十幾萬。林秀蘭穿著一身名牌,開著她的奧迪車回來,在親戚面前風風光光地哭了一場,然後象徵性地留下了一萬塊錢。
剩下的爛攤子,全是我和蘇琴扛下來的。我甚至為此去求了朋友,借了五萬塊錢。
爸走後,媽的身體徹底垮了,三天兩頭住院。蘇琴拖著病弱的身體,在醫院陪夜,熬得眼窩深陷。我求林秀蘭來替一天,她說她女兒要期末考,走不開。
有一次媽病危,手術需要家屬簽字。我打不通林秀蘭的電話,後來才知道,她和張偉帶著孩子去三亞度假了。
那個深夜,我一個人顫抖著在手術同意書上籤下名字,守在手術室外,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那一刻的孤獨與寒冷,我永生難忘。
04
媽最終還是走了。
辦完她的後事,我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二十歲。蘇琴也因為常年的勞累和心力交瘁,身體徹底垮了。
我退休了,熬了一輩子,退休金一個月能拿九千五。在這座三線城市,這筆錢足夠我和蘇琴過上安穩的日子。
我們計劃著,等她身體好一點,就去雲南看看,那是她念叨了一輩子的地方。
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蘇琴在一次體檢中,查出了肺癌晚期。
醫生說,如果用最好的進口靶向藥,或許能多延長几年的生命。但那藥,一個月就要兩三萬,而且不在醫保範圍內。
為了我的蘇琴,我什麼都願意。
我拿出了所有的積蓄,賣掉了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但還是杯水車薪。
在我人生最絕望,最黑暗的時候,我放下了所有的尊嚴,給林秀蘭打了電話。 我求她,看在蘇琴叫了她這麼多年「妹妹」的份上,借我十萬塊錢,救我妻子一命。
電話那頭,她沉默了很久。
然後,用一種極其為難的語氣說:「哥,真不是我不幫你。老張的生意賠了,我們家也快揭不開鍋了。要不,你再找別人想想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