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把拖家帶口的妹妹一家六口接回我們家時,對我說:「晚晚,我知道你委屈,但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不管。」
我微笑著點頭,給他盛了一碗湯:「當然,我完全理解。」
他不知道的是,從那天起,我不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我成了這個家裡最準時下班,卻最晚回家的「租客」。
一個月後,他紅著眼眶求我:
「林晚,我求你,你鬧一下,吵一下,行不行?別再折磨我了!」
01
晚上十一點,當我拖著一身酒氣和疲憊推開家門時,迎接我的是四個孩子的尖叫哭鬧,和客廳里快要衝破天花板的動畫片聲。
沙發上,地上,扔得到處都是玩具、零食袋和髒衣服。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奶味、汗味和剩菜混合的奇怪味道。
小姑子周小蘭抱著最小的那個孩子,正手忙腳亂地在廚房沖奶粉,看見我,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嫂子,你回來了,我……我馬上就收拾。」
我沖她擺擺手,示意不必了,然後徑直走向唯一還算清靜的主臥。
我的丈夫周鳴,正戴著耳機,靠在床頭打遊戲。看見我進來,他才摘下耳機,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林晚,你怎麼又喝成這樣才回來?」
「公司應酬。」我言簡意賅,從衣櫃里拿出睡衣,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緒。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把奪過我的衣服:「什麼應酬需要天天搞到半夜?你是不是對小蘭他們住進來有意見?」
我停下動作,回過頭,靜靜地看著他,反問:「你覺得呢?」
客廳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一個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從沙發上摔了下來,哭聲震天動地。緊接著是周小蘭驚慌失措的呼喊和另外幾個孩子的起鬨聲。
周鳴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他壓低聲音,但語氣卻異常嚴厲:
「林晚,我們必須談談。」
那晚,我們確實談了。
或者說,是他單方面的「通知」。
三個月前,當周鳴告訴我,他要把被房東趕出來的妹妹一家六口接過來暫住時,我正在用新買的香薰機調試我最愛的白茶香薰。
電話里,周小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哥,我們一家子真的走投無路了,你和嫂子先收留我們幾天吧!」
周鳴沒一絲猶豫,滿口答應:「行,沒問題,你別哭,馬上帶孩子過來。」
掛了電話,他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語氣是那種我熟悉的、帶著點撒嬌的歉意:「晚晚,小蘭他們實在太可憐了,四個孩子,又被黑心房東趕出來,我們幫幫她,就在咱家住幾天。」
我關掉香薰機,白色的霧氣漸漸散去,屋子裡只剩下尷尬的沉默。
「幾天,是多久?」我問。
「就是暫時的,等他們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搬走。老婆,我就知道你最通情達理了。」他似乎完全沒聽出我語氣里的保留。
我能說什麼?我看著我們一百二十平、精心布置的三室兩廳,想起周小蘭那個不務正業的丈夫,和四個從一歲到七歲不等的孩子。我預感到了「幾天」這個詞後面隱藏的巨大風暴。
可是在周鳴充滿期待和哀求的眼神里,我還是點了頭:「好吧,但事先說好,家裡的東西……」
「放心放心!」他沒等我說完,就高興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不會太久的,我保證!」
然而,我最珍視的那瓶絕版香水,在他們搬進來的第三天,就被當成了廁所的空氣清新劑,噴得一滴不剩。 那是我托朋友從法國帶回來的,全世界都斷貨了。
當六歲的侄子拿著空瓶,奶聲奶氣地對我說「阿姨,這個比花露水好聞,就是噴頭不太好用」時,我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狠狠攥了一下。
周小蘭看到了,慌忙跑過來,一邊打孩子一邊道歉:「嫂子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我賠你,我馬上賠你!」
我看著她身上洗得發白的T恤,和她手機購物軟體里那些幾十塊錢的仿版香水,只是搖了搖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算了,以後……看好孩子。」
那一天,我把我所有的護膚品、包、首飾,全部打包鎖進了行李箱。
這個家,從那一刻起,對我來說已經成了一個危機四伏的戰場。

02
第一個星期,我靠著一個現代女性的「體面」和「修養」硬撐。
每天早上六點,四個生物鐘各不相同的孩子輪流開始演奏交響樂,我和周鳴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我甚至需要排隊才能用上家裡的衛生間,好幾次差點上班遲到。
客廳徹底淪陷為兒童樂園,沙發縫裡塞著薯片渣,我的羊毛地毯上沾著永遠擦不幹凈的果汁印。
周鳴或許是看出了我的隱忍,主動承擔了大部分的開銷和一些家務,他總是在我耳邊說:「老婆,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但「很快」這個詞,像一張永遠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
第二個星期,矛盾開始集中爆發。
我花了兩個月才完成的一個項目設計稿,存在家用電腦里忘了拷貝,結果被大侄子當成「塗鴉板」,用畫圖軟體在上面畫滿了奧特曼。
那是我準備用來評職稱的重要作品。
當我深夜回家發現這一切時,我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小民看著臉色慘白的我,這次沒敢提「賠」字,只是把孩子暴打了一頓。孩子的哭聲,周小蘭的叫罵聲,和我壓抑的喘息聲,在深夜的客廳里交織成一首絕望的交響曲。
周鳴回來後,看著跪在地上給我道歉的妹妹,和滿臉淚痕的侄子,最終把矛頭對準了我。
「不就是一份設計稿嗎?你重新做一份不就行了?」他在臥室里對我說,「你至於擺臉色給你妹妹看嗎?她已經夠難的了!」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周鳴,你知道那份稿子對我有多重要嗎?」
「重要?有我妹妹的尊嚴重要嗎?有那四個孩子的未來重要嗎?」他振振有詞,「林晚,我以前覺得你善良大度,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斤斤計較?」
那一刻,我心底的某根弦,徹底斷了。
我沒有再跟他爭吵。因為我清晰地認識到,在這個男人心裡,我所謂的「事業」和「情緒」,在他妹妹的「尊嚴」面前,一文不值。
從那天起,我不再對這個家抱有任何期待。
我跟我的閨蜜蘇蘇在電話里說:「我可能,要失去我的家了。」
蘇蘇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然後說:「晚晚,如果一個地方不能再被稱之為家,那就別回去了。不是讓你離家出走,是讓你,在精神上,先『搬』出去。」
她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所有的迷茫和怨氣。
是的,我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去維持一個已經失衡的天平?
於是,我開始了我的「反擊」。一個不動聲色,卻足以讓始作俑者感到切膚之痛的「反擊」。
我開始「加班」。

03
我的「加班生活」,從第三周開始,正式拉開序幕。
我每天依然是公司里最早到的那一批,但也是最晚走的一個。
當然,我並沒有真的在工作。
我會準時在六點鐘打卡下班,然後去公司附近新開的付費自習室。三十塊錢四個小時,有安靜的空調,免費的咖啡,和高速的wifi。
我在那裡看之前一直想看的電影,讀沒時間讀完的小說,甚至開始學習西班牙語。
當我在塞萬提斯的世界裡徜徉時,周鳴正焦頭爛額地給他四歲的侄子輔導數學作業,或者給他兩歲的侄女換尿布。
起初,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只是在電話里抱怨幾句。
「老婆,今天又加班啊?那我先吃了啊。」
「嗯,你們吃吧,不用等我。」我的聲音平靜無波。
一周後,他的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
「林晚,你到底在忙什麼大項目?需要天天加班到十點?」
「沒辦法,客戶催得緊。」我看著窗外自習室樓下的車水馬龍,萬家燈火,沒有一盞是為我而留,心中竟沒有絲毫悲傷,只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當我回到家,通常已經十點半。周小蘭已經帶著孩子們睡下(雖然依舊吵鬧),客廳的「戰場」也大致收拾乾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