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co的臉色瞬間白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只是那雙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嫂子,您這是幹嘛呀?這可是阿姨給我的心意……」
我沒有理會趙強的推搡,也沒有看婆婆那張扭曲的臉。我的目光死死地鎖住Coco,手指依然緊緊夾著那張發票,紋絲不動。
「既然這8萬塊是我出的,我有權確認這錢花得值不值。」我看著Coco,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我轉頭看向那個櫃員小張,從包里掏出一張印著「商業銀行風控部高級經理」的名片,輕輕拍在櫃檯上。
「小張,麻煩幫我查一下系統,」我指著Coco,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位小姐,在上個月15號,是不是帶另一位『婆婆』來你們城西分店,買過一個一模一樣的鐲子?而且……那個鐲子是不是第二天就被她拿著發票,去退了現金,轉到了她個人的卡上?」
5.
這句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狹小的櫃檯空間裡瞬間引爆。
原本嘈雜的金店,在那一秒鐘,死一般寂靜。
櫃員小張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隨即她快速在電腦上敲擊了幾下,臉色驟變。她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地看向Coco,指著螢幕驚呼:「哎!是你啊!我就說怎麼這麼眼熟,上次你戴了個大口罩……對對對,系統里有備註!上次那個單子因為是剛買就全額退現金,經理還特意讓我們標記了異常……」
Coco的臉,瞬間從蒼白變成了慘白。
那種偽裝出來的名媛氣質,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她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一聲:「你有病吧!查什麼查!我不買了行不行!」
說完,她把手裡那個沉甸甸的金鐲子往櫃檯上一扔,「哐當」一聲巨響,震得人心頭髮顫。然後,她推開擋在身邊的婆婆,抓起那個帶著線頭的A貨包,轉身就跑。
「哎!Coco!怎麼回事啊!」趙強還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想去追。
因為跑得太急,Coco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磚上打了個滑,整個人踉蹌了一下,但她連頭都不敢回,狼狽地衝出了金店大門。
婆婆僵在原地。
她那隻原本想要搶奪發票的手,此刻停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著。她看著Coco逃跑的背影,又看了看櫃檯上那個被扔下的金鐲子,最後目光落在了我臉上。
那張被我們兩人爭奪的發票,因為Coco的逃跑和我鬆開的手,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它像一片凋零的樹葉,在空中打了個轉,最後落在了婆婆的腳邊。
婆婆下意識地想要去撿,那是她花了8萬塊換來的「面子」和「兒媳」。可她的腿一軟,整個人向後踉蹌了一步,那隻穿著老式皮鞋的腳,重重地踩在了那張發票上。
「嘶啦——」
隨著她身體重心的失控和鞋底的摩擦,那張薄薄的熱敏紙發票,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踩得支離破碎,爛成了一堆廢紙屑。
「媽!這……這是咋回事啊?」趙強終於回過神來,一臉懵逼地看著這一地狼藉。
我看著地上的碎紙屑,看著癱軟在旁邊椅子上的婆婆,心裡沒有一絲報復後的快感,只覺得無比荒唐和悲涼。
「媽,您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我彎下腰,撿起那張被她踩得最碎的一角,輕輕放在櫃檯上。
「這是現在流行的一種『婚騙洗錢』套路。專門找像小強這樣急著結婚、家裡又有點積蓄的老實人。她們不圖你的人,也不要你的房,就要這種大額的黃金首飾。買了第二天就退,退了錢就消失。這8萬塊,如果我不攔著,明天早上就會變成她卡里的賭資,或者不知哪個男人的零花錢了。」
婆婆的嘴唇哆嗦著,臉色灰敗得像刷了一層膩子。她想反駁,想罵我胡說八道,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6.
「她……她看起來那麼乖……還說要給我養老……」婆婆喃喃自語,眼淚混著臉上廉價的粉底流下來,衝出一道道溝壑,「我的8萬塊……那是婉婉的錢……」
「對,那是我的錢。」我冷冷地接話,「那是我給我媽做手術的救命錢。您拿我的血汗錢,差點給小叔子買了個最大的『綠帽子』,這『長嫂如母』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點?」
趙強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嚎啕大哭:「我的女神啊……我給她充了那麼多話費……」
周圍的顧客終於看明白了,議論聲變成了驚嘆和對婆婆的指責。
我轉向櫃員小張,恢復了職業化的冷靜:「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既然這單交易存在欺詐風險,而且商品完好無損,我現在要求立刻做退款處理,原路退回我的卡里。我想,這應該符合你們的風控流程吧?」
小張連忙點頭:「符合符合!這種異常單子我們店長說了,特事特辦,馬上給您退!」
五分鐘後,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您尾號8806的帳戶,收入人民幣83200.00元。」
看著那條簡訊,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這8萬塊保住了,我媽的手術費保住了。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永遠也保不住了。
走出金店的時候,外面的陽光刺眼得讓人想流淚。婆婆和小叔子垂頭喪氣地跟在我身後,像兩隻斗敗的公雞。
婆婆試圖拉我的袖子,囁嚅著說:「婉婉啊……今天多虧了你……晚上媽給你做紅燒肉……」
我側身避開了她的手。
「不用了,媽。」我從包里拿出那張銀行卡,在陽光下晃了晃,然後放進了自己貼身的口袋裡。
「這錢我拿回來了,明天我就帶我媽去做手術。至於趙強以後娶媳婦,別說8萬,8塊錢也別找我。還有,李軍那邊我會通知他,這日子能過就過,過不了就離。」
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震動,螢幕上閃爍著「李軍」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沒有接,而是直接按了靜音。
我看著婆婆那雙渾濁的眼睛,最後說了一句:
「尊嚴是自己掙的,不是靠綁架別人要來的。長嫂如母?呵,我可生不出這麼蠢的兒子。」
說完,我沒有回頭,大步走向路邊停著的計程車。
車窗外,城市的喧囂依舊。我摸了摸口袋裡的卡,那裡面的溫度,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