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躺在冰冷的床上,聽著牆那邊傳來的密謀,只覺得一陣陣發寒。
他們商量的,是如何去我家給我施壓,如何讓我妥協,如何挽回他們的「面子」。
沒有一個人,提到要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沒有一個人,關心她在這場婚姻里是否受了委屈。
她在這個所謂的「家」里,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外人」的滋味。
她拿出手機,在黑暗中給我發了一條信息,語氣軟化了許多:「顧安,我錯了,你來接我回家好不好?這裡好冷。」
我當時正坐在書房,看著窗外的夜景。
手機螢幕亮起,我看到了那條信息。
冷嗎?
我想起我媽每次來,都只能睡在客房那張硬板床上,因為許嘉說,主臥的床墊是她特意定製的,睡不慣的人會腰疼。
我想起我媽想在陽台曬曬太陽,許嘉卻說她的花花草草金貴,怕被碰壞了。
我拿起手機,指尖在螢幕上輕輕敲擊。
「你不是說需要空間嗎?好好享受。」
發送。
然後,我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那一晚,許嘉徹夜未眠。
隔壁,是弟弟許陽打遊戲時興奮的咆哮聲和鍵盤的敲擊聲。
客廳里,是父母越來越激動的埋怨聲和策劃聲。
而她,像一個被遺忘在角落的孤島,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
她以為的避風港,原來只是另一個需要她不斷付出的戰場。
第二天一大早,我家的門被敲得震天響。
那力道,不像是敲門,倒像是要拆遷。
我通過貓眼看出去,岳母周玉芬和她那個寶貝兒子許陽,一左一右,黑著臉堵在門口。
我慢條斯理地整理好領帶,喝完最後一口咖啡,這才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開了門。
門只開了一條縫。
「有事嗎?」我平靜地問。
周玉芬一見我,醞釀了一晚上的情緒瞬間爆發。
她一屁股就想往地上坐,準備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經典戲碼。
「顧安啊!你這個沒良心的啊!我們家許嘉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麼欺負她!你不孝順我也就算了,還虐待我女兒啊!天理何在啊!」
她哭嚎的聲音尖銳刺耳,瞬間就引來了走廊里準備出門上班的鄰居。
許陽則在一旁摩拳擦掌,擺出一副隨時要動手的樣子,惡狠狠地瞪著我:「姓顧的!你今天不給我姐一個說法,這事沒完!」
我沒讓他們進門,只是將門縫堵得更死了些。
「阿姨,這是我們的家事,就不勞煩您和許陽大老遠跑一趟了。」
我的冷靜,徹底激怒了他們。
周玉芬見我不吃她那套,直接就坐在了冰涼的地上,開始拍著大腿哭天搶地,嘴裡數落著我一樁樁「罪名」,從不給她買金項鍊,到過年紅包給得少,件件樁樁,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鄰居們開始圍觀,指指點點。
我沒理會她,直接拿出手機,作勢要撥打110。
「阿姨,您再這樣,我就只能報警了,說你們尋釁滋事,影響公共秩序。」
周玉芬的哭聲一滯。
就在這時,樓梯口傳來一個溫和又帶著威嚴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一大早的,在顧安家門口鬧什麼?」
社區的王阿姨,我們這片有名的熱心調解員,正扶著我媽,一臉不解地走了過來。
她們來得「恰到好」處。
是我昨天半夜給我媽打的電話。
我告訴她,我可能需要她幫我做個見證。
周玉芬看到我媽,氣焰更盛了,指著我媽就罵:「好啊!原來是請了救兵!你這個當媽的怎麼教兒子的!這麼欺負我女兒!」
我媽臉色一白,但還是強撐著沒有退縮。
王阿姨走到中間,皺著眉說:「周大姐,有話好好說,別在這裡吵,影響不好。到底怎麼回事?」
周玉芬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添油加醋地把我說得像個十惡不赦的當代陳世美。
等她說完,我才不疾不徐地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帳本。
那是我從結婚第二年開始記的。
「王阿姨,您是調解員,正好幫我評評理。」
我翻開帳本,遞到王阿姨面前。
「結婚五年,我每個月給岳母兩千生活費,逢年過節另算。這上面,是每一筆轉帳記錄。」
「許陽上大學,學費、生活費,我全包了。他要買蘋果手機、換電腦,前後花了不下五萬,帳上也有。」
「岳母生日,我送的按摩椅,八千。岳父過壽,我買的進口釣魚竿,五千。」
「零零總總,這五年來,不算許嘉私下給的,光是從我這裡出去的錢,一共是十九萬八千六百塊。」
我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釘在周玉芬的臉上。
她的臉色,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紫。
我媽在一旁,適時地開了口,聲音裡帶著委屈:「王姐,你是知道的,我五年就來過三次。每次來,嘉嘉都『恰好』要回娘家。我來了三天,連兒媳婦的面都見不著。我不是來挑理的,我就是覺得,這日子過得,憋屈。」
這番話,瞬間點燃了圍觀鄰居的八卦之火。
一個快人快語的大媽當場就說了出來:「哎喲,這叫什麼事啊!自己親媽來住三天都嫌煩,倒是要讓婆家養著娘家一大家子?」
「就是啊,一個月兩千生活費還不夠?我兒子一個月才給我一千呢!」
周玉芬氣急敗壞,被戳到了痛處,口不擇言地嚷了起來:「女兒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嗎?我女兒嫁給他,就是他家的人了!幫襯娘家不是應該的嗎?你一個大男人,計較這點錢,你好意思嗎!」
這句話,像是在滾油里潑了一瓢冷水。
炸了。
輿論瞬間一邊倒。
「這是什麼道理?嫁女兒是賣女兒嗎?」
「這家人,簡直是吸血鬼!」
「小顧啊,你這媳婦娶得,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周玉芬和許陽的臉,在鄰居們的指指點點和議論聲中,漲成了豬肝色。
他們想反駁,卻發現周圍沒有一雙眼睛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最後,還是許陽扛不住這社死的場面,拉著還在撒潑的周玉芬,灰溜溜地擠出了人群,逃也似的下了樓。
一場鬧劇,以我的完勝告終。
我禮貌地跟王阿姨和鄰居們道了謝,扶著我媽進了屋。
關上門,我媽看著我,眼圈紅了。
「安子,委屈你了。」
我搖搖頭,給她倒了杯熱水。
「媽,不委屈。有些人,你不把她的臉皮撕下來,她永遠不知道疼。」
這場鬧劇的失敗,讓許嘉在娘家的日子,雪上加霜。
周玉芬把所有怨氣都撒在了她身上,罵她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丟盡了家裡的臉。
許嘉百口莫辯,只能默默忍受。
很快,新的風暴來臨。
許陽看上了一套最新款的遊戲機和頂配電腦,總價超過一萬。
他理直氣壯地找許嘉伸手要錢。
「姐,給我一萬塊錢。」
許嘉被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刺痛了。
「我沒錢。」她冷冷地回答。她的工資卡,確實在我這裡,這是我們婚前就商量好的,由我統一理財。當然,她有自己的副卡,額度不低,只是她習慣了在家人面前哭窮。
許陽立刻就炸了。
「你怎麼會沒錢!你不是在xx公司當主管嗎?你騙誰呢!」
他扭頭就向周玉芬告狀:「媽!你看我姐!她現在有錢了,翅膀硬了,連我這個弟弟都不管了!」
周玉芬立刻沖了過來,一場精心策劃的苦情戲拉開帷幕。
她先是數落許嘉的不孝,然後開始哭訴自己命苦,說兒子是家裡唯一的指望,是家族的根,不能讓他受一點委屈,不然她死了都閉不上眼。
「嘉嘉,你弟都快畢業了,以後要找工作,要談朋友,沒個像樣的電腦怎麼行?會被人看不起的!你這個當姐姐的,就忍心看他被人數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