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五年,我媽只來過我家三次。
每一次,老婆許嘉都以「婆媳關係緊張,需要空間」為由,躲回娘家。
結果第三次,我媽前腳剛走,老婆後腳就宣布:「我媽要來住一個月,好好調理身體。」
我看著她理直氣壯的臉,笑了。
「好啊。」
趁她洗澡,我把她的護膚品、睡衣、換洗衣物打包得整整齊齊,放在了門口。
她出來後,一臉錯愕。
我將車鑰匙扔在桌上:「行李我給你放後備箱了,送你回娘家,你媽想住多久都行。」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你不是說婆媳難處嗎?我發現,女婿和岳母,更難。」

「顧安,你瘋了?」
我靠在門邊,雙臂環胸,平靜地回視著她。
金絲眼鏡的鏡片隔絕了大部分情緒,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我沒瘋,我只是在尊重你的選擇,給你提供你最需要的『舒適空間』。」
我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可這平淡,卻像一根燒紅的鐵釺,剎那間燙穿了她偽裝的鎮定。
「尊重我?你把我的東西都扔出來,叫尊重我?」
她衝過來,想推開我,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手臂。
「顧安你別太過分!我媽來住一個月怎麼了?她是我媽!你不孝順她,就是不愛我!」
又是這套說辭。
五年來,我聽了無數遍。
我媽每次來,戰戰兢兢,生怕惹她不快。
帶的土特產,她嫌不衛生,轉頭就扔進垃圾桶。
我媽想幫忙做飯,她嫌油煙重,會弄髒她的寶貝廚房。
我媽想抱抱孫子,她又說老人身上有味兒,會嚇到孩子。
哦,對,我們沒有孩子。
因為許嘉說,生孩子身材會走樣,事業會停滯,最重要的是,有了孩子,婆婆來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我累了。
心,在一次次的妥協和退讓中,被磨得又冷又硬。
我沒有動怒,只是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煩死了,我看見她就煩,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真窒息。她一來,我就感覺這個家都不是我的了……」
是許嘉跟她閨蜜的語音通話,聲音嬌嗲,充滿了不耐煩。
我當時就在隔壁書房,聽得一清二楚。
那是我媽第三次來,只住了三天。
許嘉的臉色,剎那從漲紅變成了煞白。
她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著撲過來搶我的手機。
我輕易地側身躲開,關掉了錄音。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媽來三天,你窒息。」
「你媽要來三十天,我怕我心梗。」
這句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臉上。
她徹底愣住了,眼眶迅速泛紅,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顧安……你算計我!你居然錄音!」
她開始哭,哭得梨花帶雨,控訴我的「罪行」。
若是從前,我或許會心軟,會遞上紙巾,會抱著她道歉。
可現在,我只覺得無比諷刺。
我面無表情地將車鑰匙塞進她冰冷的手裡。
「自己開,或者我送你,選一個。」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寶貝弟弟」。
許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通,開了免提,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哭腔:「喂,許陽……」
她想讓弟弟評理,想讓他來譴責我。
可惜,她打錯了算盤。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極其興奮的聲音:「姐!你跟姐夫說了沒?我媽什麼時候過去啊?我跟你說,你可得把我媽照顧好了!對了,讓我媽住你那間帶陽台的大臥室,視野好!我周末也過去住兩天,體驗體驗姐夫家的大平層,順便蹭蹭網打遊戲,我那破網速卡死了!」
我瞥了一眼許嘉。
她的臉,已經不能用煞白來形容,那是一種血色盡失的灰敗。
電話里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重錘,將她最後的尊嚴和體面,砸得粉碎。
我沒有給她掛斷電話的機會,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
許陽還在喋喋不休地規划著他和他媽即將在我家展開的「美好生活」。
許嘉的身體開始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屈辱和絕望。
她終於明白了,這場對峙,她沒有勝算。
她猛地掛斷電話,用一種近乎怨毒的眼神瞪著我,然後轉身衝進臥室。
再出來時,她已經換好了衣服,臉上淚痕未乾,眼神里卻只剩下麻木。
她沒有再看我一眼,抓起桌上的包,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家門。
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拉開那輛我為她買的紅色Mini Cooper的車門,將那個我為她打包的行李箱粗暴地塞進后座。
引擎發出一聲轟鳴,然後迅速遠去,帶著她的憤怒和我的決絕。
我關上門,整個世界剎那安靜下來。
客廳里,還殘留著她沐浴後留下的香氣。
可我,卻只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場博弈,從她決定將我的忍讓當作理所當然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結局。
許嘉是哭著回到娘家的。
已經是深夜,她那棟位於老城區、樓道里堆滿雜物的家,散發著一股陳舊的味道。
她本以為,推開家門,會得到母親溫暖的懷抱和安慰。
然而,開門的岳母周玉芬,在看到她紅腫的眼睛和身後的行李箱時,第一句話卻是:「怎麼就你一個人?顧安呢?行李倒是不少,這是打算長住?」
語氣里,沒有關心,只有探究和不滿。
當許嘉哽咽著說出「顧安不讓你去了,還把我趕了出來」時,周玉芬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那種期待落空的失望,像一層烏雲,瞬間籠罩了她那張刻薄的臉。
「什麼?他不讓我去?」
周玉芬的聲音陡然拔高,完全忘了安慰自己哭泣的女兒。
「他憑什麼不讓我去!我是你媽!我去我女兒家住幾天怎麼了?許嘉,我跟你說,這事你辦得太差勁了!連自己男人都搞不定,我白養你了!」
弟弟許陽聞聲從房間裡探出頭來,他嘴裡叼著煙,一臉的煩躁。
「搞什麼啊?姐,我還指望去你家蹭千兆網帶妹上分呢!這下怎麼辦?」
抱怨,指責,沒有一句是關心她為什麼被「趕」出來。
許嘉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她哭著控訴我的「絕情」和「算計」,希望得到家人的支持,希望他們能為她出頭。
周玉芬卻一拍大腿,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哭!哭有什麼用!他讓你回來你就回來?你沒長腿嗎?不會賴著不走?撒潑打滾會不會?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
許嘉徹底愣住了。
在她過去的認知里,「撒潑打滾」是用來形容市井潑婦的詞,怎麼到了她媽嘴裡,就成了解決夫妻矛盾的「妙招」?
那一晚,許嘉沒有睡在自己出嫁前那間溫馨的臥室里。
因為那間房,早已經被許陽改造成了他的電競房,裡面堆滿了各種設備和外賣盒子,散發著一股泡麵和汗味混合的古怪氣味。
她被安排睡在了堆放雜物的儲物間。
一張窄小的摺疊床,就是她在這個「娘家」的容身之處。
半夜,她被客廳里的爭吵聲驚醒。
是她父母在壓低聲音密謀。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個顧安有多牛!敢把我女兒趕出門!」是岳母周玉芬尖利的聲音。
「你別去了,你去就是添亂。我明天叫上許陽,我們兩個大男人過去,給他點顏色看看!必須讓他上門給你賠禮道歉,再八抬大轎把許嘉接回去!」是岳父那充滿「一家之主」威嚴的嗓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