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電話打來的時候，我剛把最後一份退休文件放進抽屜，窗外的夕陽正好，染紅了半邊天。
我以為那是新生活的序曲，沒想到卻是戰爭的號角。
電話里，小叔子理直氣壯地索要五十萬，像是在通知我一個既定的事實。
而真正讓我心頭髮冷的，不是那五十萬，也不是他無恥的嘴臉，而是我身邊，那個與我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丈夫，從頭到尾的沉默。
01
"嫂子，恭喜退休啊！"
電話那頭，小叔子張偉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帶著幾分虛假的親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
我叫林嵐，今天是我六十歲生日，也是我正式退休的第一天。
單位的同事們給我辦了個溫馨的退休歡送會，丈夫張軍也難得地說了幾句貼心話，我心裡正暖洋洋的，暢想著未來種種悠閒美好的退休生活。
"謝謝。"我淡淡地回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事嗎？"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是張偉三十年來不變的定律。
"哎呀，嫂子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沒事就不能打電話關心關心你了？"張偉在電話那頭打著哈哈，但我已經能想像出他那副諂媚又帶點算計的笑容。
果然，沒等我再開口，他就切入了正題："是這樣，嫂子，我們家阿浩，不是爭氣，考上了國外的大學嘛，全獎，但生活費和一些雜項開銷還是挺大的。我跟孩子他媽合計了一下，這孩子出國深造是咱們老張家的榮耀，你們當大伯大媽的，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
我放下茶杯，聲音冷了幾分："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嘿嘿，"張偉乾笑兩聲，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阿浩算了算，四年下來，怎麼也得有個五十來萬的缺口。嫂子，你看你和大哥剛退休，手裡肯定寬裕，就贊助我們阿浩五十萬吧！就當是給孩子的投資，等他將來出人頭地了，肯定忘不了你們的好！"
五十萬！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仿佛不是一筆足以掏空我們半生積蓄的巨款，而是一筆微不足道的零花錢。
我的血液瞬間衝上了頭頂，三十年來積壓的怒火與委屈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我幾乎是捏著手機，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張偉，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開什麼玩笑啊嫂子！"張偉的聲調也拔高了，那虛偽的親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的惱怒，"我兒子出人頭地，不就是給你和大哥長臉嗎？你們就一個女兒，早就嫁出去了，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我們家阿浩可是老張家唯一的根！你們幫襯一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天經地義？"我氣得笑出了聲，"張偉，你這些年從我們這裡拿走的錢還少嗎？你結婚的房子，首付是不是我們出的？阿浩從小到大的學費、補習班，哪一次你手頭緊不是我們幫襯的？現在你獅子大開口就是五十萬，你憑什麼？"
"憑什麼？就憑他是我哥，你是我嫂子！我們是一家人！"張偉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林嵐，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筆退休金加起來得有上百萬！拿五十萬出來怎麼了？你這麼自私，對得起我死去的爹嗎？我哥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刮家鬼！"
不堪入耳的辱罵從聽筒里傳來，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扎得我心口生疼。
而比這更讓我心寒的，是坐在我對面沙發上的丈夫張軍的反應。
從張偉打來電話開始，他就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假裝在看一份早已過期的報紙。
此刻，他感受到了我冰冷的目光，終於抬起頭，眼神躲閃，嘴裡卻說著和稀泥的話："小嵐，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嘛……阿偉他也是為了孩子……"
"好好說？"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張軍，你聽聽你弟弟說的是人話嗎？這是在跟我們商量嗎？這是在明搶！五十萬，他怎麼不去搶銀行！"
張軍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了那種我最熟悉也最厭惡的為難表情："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是一家人，阿浩也是我親侄子。錢的事情，我們可以再商量，你先別把話說絕了。"
"商量？有什麼好商量的！"我猛地站起來，因為情緒激動，眼前陣陣發黑，"我告訴你張軍，這五十萬，我一分都不會給！想都別想！"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重重地摔在沙發上。
客廳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張軍看著我，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這聲嘆息，像一盆冰水，將我從頭澆到腳，澆滅了我心中最後一絲溫度。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我們結婚三十年，從青蔥少年到白髮蒼蒼，我以為我們是彼此最堅實的依靠。
可每當面對他那個貪得無厭的家庭時，他永遠都是這副樣子——懦弱，退讓，永遠想用我的付出去換取他所謂的"家庭和睦"。
這些年來，為了這個家，我付出了多少，只有我自己知道。
張偉結婚，我們掏空積蓄付了首付；婆婆生病，我衣不解帶地在醫院伺候，張偉只在最後露了個面；侄子阿浩要上最好的私立學校，也是我們出的贊助費。
他們一家就像是附著在我們身上的水蛭，貪婪地吸食著我們的血液，而我的丈夫，卻一次又一次地勸我"大度一點""吃虧是福"。
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原以為退休會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可以和他一起去看看年輕時想看卻沒有時間看的風景，過幾天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日子。
可現在我才明白，只要他這個弟弟、他這個媽還在，我們就永遠別想安生。
"小嵐，"張天還是開了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央求，"我知道你委屈。但是……那畢竟是我弟，我媽年紀也大了，我總不能真的跟他們撕破臉吧？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先給一部分，比如十萬，剩下的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我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張軍，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清楚嗎？不是十萬，不是一萬，是一分都沒有。這筆錢，是我的退休金，是我辛苦了一輩子攢下的養老錢，誰也別想動。"
張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林嵐，你怎麼變得這麼不可理喻？不就幾十萬塊錢嗎？至於把親情都丟了嗎？"
"親情？"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們跟我們講過親情嗎？他們只把我們當成提款機！張軍，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兒，這錢，你要是敢動一分，我們就離婚！"
"離婚"兩個字一出口，我們兩個人都愣住了。
這三十年來，我們吵過無數次，但誰也從未提過這兩個字。
張軍的臉上血色盡褪，他震驚地看著我，仿佛不認識我一般。
而我，在說出這兩個字後，心中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
或許，這段被親情綁架、被無休止索取拖累的婚姻，早就該結束了。
02
"離婚"這兩個字帶來的衝擊力是巨大的。
張軍愣在原地，嘴巴張了又合，半天沒說出話來。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牆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是在為我們這三十年的婚姻倒計時。
"你……你說什麼？"終於，張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顫抖，"林嵐，你瘋了？為了這點事，你就要跟我離婚？"
我平靜地看著他，內心卻波濤洶湧。
這點事？
在他看來，這只是"一點事"。
我半生的忍讓和付出，我未來養老的保障，在他眼裡，都比不過他弟弟一句無理的要求。
我的心徹底冷了下去。
"我沒瘋，我清醒得很。"我坐回沙發上，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張軍，我們好好談談。這三十年，我們是怎麼過來的，你心裡有數，我心裡也有數。你弟弟張偉，就像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他結婚，我們給了八萬，那是在九十年代末，我們倆當時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才一千出頭。為了湊這八萬，我把我媽留給我唯一的金手鐲都當了，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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