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去了一個自私自利的「成年巨嬰」，卻贏回了一個真正愛我的女兒，和一份安寧幸福的晚年。
我覺得，值了。
周偉和孫莉的報應，比我想像中來得更快。
從一個還和我們家有來往的遠房親戚口中，我斷斷續續地聽說了他們後來的情況。
失去了我這個「提款機」，加上周偉因為名聲掃地，在單位被徹底邊緣化，工資獎金大幅縮水，他們家的日子，一下子變得捉襟見肘。
沒有了共同的「敵人」和「目標」，他們夫妻倆之間積壓已久的矛盾，徹底爆發了。
孫莉天天在家裡罵周偉是個沒用的窩囊廢，連自己親媽的錢都守不住。
周偉則怪孫莉當初出的餿主意，攛掇他演戲，不僅錢沒弄到，還把事情鬧得無法收場，讓自己成了十里八鄉的笑柄。
家裡幾乎天天都是雞飛狗跳，吵鬧不休。
終於，在一次劇烈的爭吵後，孫莉徹底爆發了。
她捲走了家裡僅剩的幾萬塊現金和存摺，收拾了東西，頭也不回地回了娘家。
並且，她向周偉正式提出了離婚。
離婚的條件很苛刻。
她不僅要求分割他們現在住的房子，還要周偉每月支付高額的撫養費。
周偉這才慌了。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一個讓他崩潰的事實。
他們住了十幾年，孫莉一直以為是他們夫妻共同財產的房子，房產證上的名字，從頭到尾，寫的都是我趙秀蘭一個人的。
那是我的婚前財產，是我和老伴留給自己的養老房，當初只是借給他們小兩口住而已。
孫莉想分房子？門都沒有。
而他們那點可憐的，被孫莉稱為「夫妻共同存款」的錢，早已被孫莉自己卷跑了。
孫莉的如意算盤，也打得稀碎。
她以為離婚能從周偉這裡分走一半房產，從此過上瀟洒日子，結果卻發現自己忙活了半天，什麼都撈不著。
兩個人為了這點破事，鬧上了法庭，在法庭上互相指責，互相揭短，狗咬狗一嘴毛，把彼此最後一點臉面，都撕得乾乾淨淨。
最終，法院判決他們離婚，孩子小寶歸周偉撫養，孫莉每月需支付一定的撫養費。
至於財產，他們本就沒什麼財產可分。
這場持續了幾個月的離婚鬧劇，最終以兩敗俱傷收場，也成了我們整個親戚圈裡，年度最大的笑話。
我聽著這些消息，內心毫無波瀾。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這一切，不過是他們自食惡果罷了。
又過了幾個月，一個深秋的傍晚，我正在廚房和周靜一起包餃子。
門鈴響了。
周靜的女兒跑去開門，門口站著一個形容枯槁、憔悴不堪的男人。
是周偉。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頭髮花白，身上那件舊夾克沾滿了灰塵，看起來比我這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還要蒼老。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後「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門口的地板上。
「媽……」
他一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一邊哭，一邊用頭去撞冰冷的地板，撞得「砰砰」作響。
「我不該鬼迷心竅，不該貪圖您的錢……我不該聽孫莉那個賤人的鬼話……媽，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他哭訴著自己這幾個月的遭遇。
孫莉跑了，婚離了，工作也因為長期消極怠工被辭退了。
他現在一個人帶著小寶，租住在一個十幾平米的地下室里，靠打零工維持生計，日子過得朝不保夕。
「媽，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小寶！我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給您當牛做馬！」
他跪在地上，爬過來想抱我的腿，被周靜冷著臉擋開了。
我看著他，這個我懷胎十月生下來，含辛茹苦養了四十年的兒子，如今這副落魄潦倒的樣子，我的心裡，卻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憐憫。
「周偉，」我平靜地開口，「你知道你錯在哪兒嗎？」
他以為有戲，連忙點頭如搗蒜。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該貪您的錢，不該那麼對您，我不孝，我混蛋！」
我搖了搖頭。
「你錯了。」
「你錯的，不是貪圖我的錢。」
「你錯在，你的孝順，從一開始就是有條件的，是需要回報的。」
「你錯在，你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一個需要被尊重、被關愛的母親，而是把你當成了一件可以隨意支配、予取予求的私有物品。」
我的話，讓他臉上的哭聲和表情都僵住了。
我繼續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今天的懺悔，不是因為你良心發現，幡然醒悟了。」
「而是因為，你走投無路了。」
「如果今天，我不是有這二十萬，不是有這套房子，而是和你一樣一無所有，你還會跪在這裡，求我原諒嗎？」
他啞口無言。
被我說中所有心事的羞愧和難堪，讓他那張布滿淚痕的臉漲成了紫紅色。
答案，不言而喻。
我轉身從客廳的桌上，拿了五百塊錢，走過去，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錢。」
「拿著錢，走吧。以後，你好自為之。」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回了房間。
周靜將那五百塊錢踢到他面前，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門外，傳來他壓抑而絕望的哭聲。
我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漸漸沉下的夜色，心裡一片平靜。
有些錯誤，可以被原諒。
但有些底線，一旦被觸碰，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生活，在徹底清除了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之後，變得異常順遂。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周靜因為我們家的這點事，反而因禍得福了。
她公司的領導，偶然從別處聽說了她為了給我治病，一個人扛下二十多萬費用的事情。
那位領導是個很重情義的人，他特意找周靜談了一次話。
「小周，我聽說了你家裡的事。一個人的人品怎麼樣，看她對父母的態度，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你是一個有擔當、有孝心、值得信賴的人。」
不久之後，公司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項目，競爭很激烈。
那位領導力排眾議，把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位置，交給了我的女兒周靜。
周靜非常珍惜這個機會。
她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憑藉著自己多年來積累的踏實和細心，帶領團隊沒日沒夜地攻關，最終出色地完成了項目，為公司創造了巨大的效益。
項目慶功宴之後，周靜被正式提拔為部門主管，工資也翻了一番。
我們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寬裕起來。
女兒臉上的笑容，也肉眼可見地多了起來，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自信從容的光芒。
我常常在小區里，跟那些和我一樣退休在家的老姐妹們聊天。
我會把我的故事，當成一個案例，講給她們聽。
「姐妹們，咱們都到了這個年紀了，得活明白點。」
「孩子孝不孝順，千萬別聽他嘴上說了什麼，要看他手上做了什麼。」
「咱們自己手裡的錢和房子，一定要牢牢攥緊了。那不是什麼累贅，那是咱們晚年生活最大的底氣和尊嚴。」
我的話，引起了很多老人的共鳴。
甚至有幾個老姐妹，也學著我的樣子，偷偷去律師那裡做了財產公證，把自己的晚年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我看著女兒在燈下認真工作的背影，看著外孫女趴在桌上寫作業的乖巧模樣，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
這場病，讓我失去了一個虛偽的兒子，卻讓我贏回了一個真實的女兒，和一個真正安寧、有尊嚴的晚年。
所有失去的，都以另一種更好的方式，回來了。
在女兒的悉心照料下，我的身體一直很硬朗，又健康地生活了好幾年。
在一個陽光特別明媚的下午，我坐在陽台的搖椅上，曬著太陽，聽著外孫女給我念她寫的作文，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然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走得很安詳，沒有一絲痛苦。
女兒遵從了我的遺囑，沒有大辦喪事，也沒有通知那些所謂的親戚。
她只是帶著我的骨灰，和她的女兒一起，去了我們年輕時最喜歡去的那片海。
她將我的骨灰，一把一把，撒進了蔚藍的大海里。
她對著大海說：「媽，謝謝您。下輩子，換我來好好愛您。」
海風吹過，仿佛是我的回應。
處理完我的後事，周靜賣掉了我那套老房子。
她用那筆錢，加上她自己的積蓄，在工作的城市裡，換了一套更大的、帶露台花園的房子。
她帶著她的女兒，開始了全新的，屬於她們自己的美好生活。
後來，聽說周偉再婚了。
對方是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女性，帶著一個孩子，兩個重組家庭的日子，過得依舊緊巴巴，時常為了柴米油鹽吵架。
他再也沒有提過什麼學區房的事。
他的兒子小寶，最終也只是上了一所最普通的公立初中，成績平平，性格也因為從小目睹家庭紛爭，變得有些孤僻和叛逆。
聽說，他偶爾會向還願意搭理他的親戚，打聽我和周靜的消息。
當得知我去世的消息後，有人看到他一個人在街邊的馬路牙子上，坐了整整一個晚上，抽了一地的煙頭。
但他終究，沒有出現在我的葬禮上。
他也終究，沒有再聯繫過周靜。
我們母子一場，最終的結局，是各自天涯，再不相干。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被風吹散了。
而那個真正愛我的人，帶著我的愛和祝福，活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強大。
我想，這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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