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那輛車給你弟當頭車,別那么小氣。」婆婆頤指氣使。
我滿口答應:「好嘞媽!」
第二天,我不僅把車開去了,還給車貼上了「好運連連」的廣告。
小叔子看著車門上印著的婚慶公司名字和電話,怒了:「嫂子,你怎麼還接私活?」
我一臉無辜:「這是咱家的婚慶公司啊,我剛註冊的,你是第一個客戶,給你打八折。」
他還沒反應過來,他新娘的電話就打到了廣告上。

「念薇,你弟遠鵬後天結婚,家裡車不夠,把你那輛新車給他當頭車。」
她說話的語氣不是商量,是下達命令,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蠻橫。
「別那么小氣,都是一家人。」
我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湧的寒意,嘴角卻向上彎起一個溫順的弧度。
「好嘞媽!必須的,必須給弟弟撐場面!」
我答應得太快,太乾脆,吳秀蓮甚至都愣了一下,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都堵在了喉嚨里。
旁邊的丈夫顧遠航,原本緊繃的肩膀瞬間放鬆下來。
他對我投來一個讚許的微笑,眼神里寫滿了「你真懂事」。
就是這個微笑,像一把生了銹的鈍刀,緩緩地、一寸寸地插進我的心臟,來回攪動。
我想起不久前,他升職加薪,婆婆也是用同樣的語氣命令我把工資卡交給他統一管理,說男人管錢才能旺家。
那一次,我也笑著答應了。
第二天,我直接拉著顧遠航去公證處,辦了一份夫妻財產獨立公證。
那張紙,就像一道冰冷的楚河漢界,把我和這個家劃開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顧遠航的臉色當時就白了,吳秀蓮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想卷錢跑路的「掃把星」。
而現在,他們又來了。
他們永遠學不會教訓,因為在他們眼裡,我,沈念薇,連同我的一切,都只是顧家的附屬品。
我的心,在那一刻,涼得徹徹底底。
我拿起車鑰匙,在手裡輕輕拋了拋,發出清脆的響聲。
「媽,您放心,後天我保證讓遠鵬風風光光。」
顧遠航走過來,親昵地攬住我的肩膀:「老婆你真好。」
我靠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內心卻是一片荒蕪的冰原。
這個男人,曾是我不顧父母反對,執意要嫁的人。
現在,他成了婆婆用來壓榨我的最鋒利的武器。
第二天一大早,我沒有去洗車打蠟,而是直接把車開到了城西一家最大的廣告噴繪公司。
「老闆,全車貼膜,設計要喜慶,要扎眼,要讓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我把一張手繪的草圖遞過去。
上面是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好運連連婚慶」。
下面是一行加粗的電話號碼——我的備用手機號。
還有一個碩大的二維碼。
「法人是我自己,沈念薇。」我對著一臉詫異的設計師說,聲音平靜無波。
婚禮當天,天剛蒙蒙亮,顧家的親戚們就把樓下堵得水泄不通。
小叔子顧遠鵬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胸口別著新郎的綢花,正意氣風發地指揮著車隊。
當我的車緩緩駛來時,現場的喧鬧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鐵吸住一樣,牢牢地粘在了我的車上。
那輛原本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此刻被一層艷俗的粉紅色廣告膜包裹得嚴嚴實實。
「好運連連婚慶」幾個金色大字在晨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車門上,我的手機號和二維碼巨大得像個笑話。
顧遠鵬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然後由白轉青,由青轉黑,最後變成了豬肝色。
他一個箭步衝到我面前,壓低了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沈念薇!你什麼意思?」
我搖下車窗,對他露出一個標準的八顆牙微笑,人畜無害。
「弟,怎麼了?不好看嗎?這可是我特意找人設計的,多喜慶啊。」
「你……」他氣得指著車身上的字,「你怎麼還接私活?」
我眨了眨眼,表情比他還無辜。
「什麼私活?這是咱家的婚慶公司啊。」
我從副駕駛座上拿出一張剛列印出來的營業執照複印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看,法人,沈念薇。我剛註冊的,還沒開張呢。」
我把複印件塞進他僵硬的手裡,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
「你是咱家的第一個客戶,必須給足排面。我給你打了八折,廣告費一天800,咱倆五五分。回頭記得把合同簽了啊,哥。」
我特意加重了「哥」這個字。
他比我小三歲,平時仗著婆婆的寵愛,對我向來是直呼其名。
顧遠鵬徹底傻了,攥著那張紙,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一陣尖銳的手機鈴聲就從我車裡響了起來。
是那個印在車門上的號碼。
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慢條斯理地接起電話,還特意按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是新娘的聲音。
「喂?!你們是哪個婚慶公司?誰讓你們把廣告貼在我的頭車上的!!」
我清了清嗓子,用我做策劃總監時最甜美的客服腔調,柔聲說道:
「親,是這樣的,咱家『好運連連婚慶公司』新開業大酬賓,頭車廣告推廣套餐,價格優惠,宣傳效果一級棒哦!請問您是需要諮詢業務嗎?」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
「這就是你們顧家的誠意?!」
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炸翻了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新娘的父親,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臉色鐵青,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
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婆婆吳秀蓮的鼻子上。
「把我們家女兒的婚禮當廣告位?你們是窮瘋了嗎!」
新娘在不遠處的車裡哭得撕心裂肺,隔著車窗都能聽到她尖利的哭喊。
「我不嫁了!這個婚我不結了!」
「除非……除非你們顧家再加十萬彩禮!作為精神損失費!」
十萬!
吳秀蓮的臉瞬間就綠了,她精心描畫的眉毛擰成一團,臉上的褶子都在顫抖。
她猛地轉過身,像一頭髮怒的母獅,朝我撲過來。
「沈念薇!你這個喪門星!趕緊把這鬼東西給我撕了!現在!立刻!馬上!」
她的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
「然後給我滾過去,給你弟媳婦和親家下跪道歉!」
我紋絲不動地坐在駕駛座上,甚至還往後靠了靠,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我慢悠悠地拿出手機,點開一份早就準備好的電子合同,螢幕的光映得我的臉有些蒼白。
「媽,這可不能撕。」
我的聲音很輕,但在嘈雜的環境里,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這廣告是小鵬同意的。昨天您讓我把車給他用,我問他具體怎麼安排,他說『嫂子你看著辦』。這就是口頭委託,具備法律效力。」
我頓了頓,欣賞著婆婆和小叔子臉上那副見了鬼的表情。
「現在單方面撕毀合同,屬於違約。按照行規,要賠償我三倍的廣告製作費,一共是兩千四百塊。」
我轉頭,看向臉色已經變成調色盤的小叔子顧遠鵬,笑得越發「真誠」。
「弟,你看,是讓你媳婦兒上車,婚禮繼續;還是現在轉我兩千四,我開車走人,你們再另外想辦法?」
「你……我……我什麼時候同意了?」顧遠鵬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你說了啊,」我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嫂子你看著辦』,我這不就看著辦了嘛。辦得不好嗎?多醒目,多有創意。」
「沈念薇!你別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