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砰"地一聲關上門，消失在了門外。
我愣在原地，心裡湧起一種複雜的情緒。
他所謂的"徹底解決"，會是什麼？
是又一次的妥協，還是……真的能有所改變？
然而，我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我知道，這場戰爭，我只能靠自己。
我重新坐回電腦前，將那份剛剛下載的離婚協議書，從頭到尾，仔細地看了起來。
05
張軍這一去，就是一整天。
我沒有給他打電話，也沒有發信息。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家裡的所有資產做了一個詳細的清單：房子、存款、股票、基金……清算的過程讓我更加堅定了離婚的決心。
我發現，這些年，我們家的資產增長遠比我預想的要慢，很大一部分，都變成了流水，流進了張家那個無底洞。
傍晚時分，張軍終於回來了。
他看起來疲憊至極，臉上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絕。
他一進門，就將一個文件袋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小嵐，你看看這個。"
我疑惑地打開文件袋，裡面是一份手寫的協議，標題是"家庭內部帳務清算及未來贍養協議"。
協議的內容很詳細，第一部分，是張偉親筆簽名的還款承諾書。
上面白紙黑字地寫著，他承認於二零一五年向張軍、林嵐夫婦借款五萬元，並承諾在三年內還清。
第二部分，則是張軍和張偉共同簽署的，內容是關於未來對他們母親的贍養問題。
協議規定，從下個月開始，張軍和張偉每人每月各自承擔母親一半的贍養費，直接打到母親的銀行卡上，任何一方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向另一方索要額外的費用。
母親的醫療費用，除醫保報銷外，也由兩人平攤。
最重要是第三部分，也是最後一條，用加粗的黑筆寫著：自本協議簽訂之日起，張偉家庭不得再以任何非緊急重病理由，向張軍家庭提出任何形式的經濟求助。
張軍家庭亦無義務滿足其任何經濟要求。
協議的末尾，有張軍、張偉，以及作為見證人的婆婆的親筆簽名和紅手印。
我看著這份協議，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真的是張軍做到的？
他居然能讓他那個視財如命的弟弟和撒潑耍賴的母親簽下這樣一份近乎"斷絕經濟往來"的協議？
"他們……就這麼簽了？"我抬頭看著張軍，滿臉的不可思議。
張軍苦笑了一下，拉開椅子在我對面坐下："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我今天，是豁出去了。"
他告訴我，他今天直接去了張偉家，當著他媽和他弟媳的面，攤開了所有的事情。
他把我的帳本複印了一份帶過去，把這些年的帳一筆一筆地算給他們聽。
他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再逼下去，結果就是我和他離婚，房子賣掉一人一半，他會把他那一半的錢全部存成死期，誰也別想動。
"我跟他們說，林嵐不是在開玩笑，她已經連離婚協議都準備好了。你們是要為了那五十萬，把我這個家徹底拆散，以後誰也別想再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還是簽了這份協議，以後大家按規矩來，起碼我媽的養老還有人管，你們自己選。"
可以想像，當時是怎樣一場天翻地覆的爭吵。
張軍說，他媽哭著罵他是不孝子，張偉說要跟他斷絕兄弟關係，弟媳也在一旁煽風點火。
"然後呢？"我追問道。
"然後，"張軍深吸一口氣，眼神里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狠厲，"我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我倒吸一口涼氣。
"我告訴他們，如果今天不把這個字簽了，我就死在他們面前。我這條命，就當是還了我媽的養育之恩。從此以後，我跟他們張家，再無任何瓜葛。"
我呆住了。
我無法想像，一向懦弱的張軍，竟然會做出如此極端的舉動。
"他們被我嚇住了。"張軍的聲音有些嘶啞，"鬧了整整一個下午，最後……他們還是簽了。"
我看著他手背上一道淺淺的劃痕，那裡還滲著血絲，心裡五味雜陳。
這個男人，為了挽回我，挽回這個家，終於用最慘烈的方式，跟他那吸血鬼一樣的原生家庭做了一次切割。
"小嵐，"他伸過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冰涼，還在微微顫抖，"我知道，一份協議不能彌補你過去三十年受的委屈。但是，請你相信我，這是最後一次。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我們的家，只是我們兩個人和女兒的家，再也不會有別人。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睛，看著他眼中的祈求和悔恨，我的心，三十年來第一次，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到了些許的慰藉。
或許……我應該再相信他一次？
就在我心裡的天平開始傾斜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急切："喂？請問是林嵐阿姨嗎？我是張偉的老婆，王莉！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這件事，關係到您和張軍大伯的一輩子！您千萬不要相信他們今天簽的那個什麼狗屁協議，那都是騙您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
"你什麼意思？"
王莉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在躲著什麼人："阿姨，您知道嗎？張偉他們之所以這麼著急要這五十萬，根本不是為了給阿浩留學！阿浩的學校是有全額獎學金的！他們要這筆錢，是為了……是為了填一個天大的窟窿！一個和您，和您父親當年那場『意外』有關的窟窿！"
"我父親的……意外？"我的大腦嗡的一聲，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了。
我父親，在三十年前，我結婚前夕，因為一場離奇的車禍，斷了一條腿，也因此失去了工廠的工作，導致我們家道中落。
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痛。
王莉在電話那頭，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讓我如墜冰窟的話。
"是的，阿姨。那場車禍……根本就不是意外！"
06
王莉的話像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響，震得我頭暈目眩，耳鳴不止。
我父親的車禍不是意外？
這怎麼可能？
當年的交警報告寫得清清楚楚，是肇事司機疲勞駕駛，操作失誤。
雖然那個司機最後只賠了我們一筆微不足道的錢，但這件事，早就已經蓋棺定論了。
"你……你把話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聲音因為震驚和恐懼而變得嘶啞，握著手機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
坐在我對面的張軍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他緊張地看著我，問道："小嵐，怎麼了？是誰的電話？"
我沒有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電話那頭王莉的聲音上。
"阿姨，電話里說不清楚，而且張偉和他媽隨時都可能回來！"王莉的聲音急促而慌亂，"您現在能出來一下嗎？我在你們小區門口的咖啡館等您。我把所有的證據都帶來了！您看了就什麼都明白了！求您了阿姨，這件事壓在我心裡好多年了，我實在受不了了！我也是有良心的人！"
"好，我馬上過去！"我掛斷電話，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
"小嵐，你要去哪？"張軍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臉上寫滿了擔憂，"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甩開他的手，用一種極其陌生的眼光看著他。
如果王莉說的是真的，如果我父親當年的車禍真的另有隱情，那麼，作為最大受益者的張軍，他……他會不會也牽涉其中？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如同瘋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了我的心臟，讓我幾乎窒息。
"我去見一個能告訴我真相的人。"我冷冷地丟下這句話，抓起外套和包就衝出了家門，留下張軍一個人在身後驚疑不定地呼喊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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