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難得。」我重複了一遍,然後緩緩抬起手,指向床頭柜上那個周偉早上剛送來的保溫飯盒。
周靜會意,走過去,將飯盒拿了起來。
「我這孝順兒子,每天都給我送『愛心午餐』。」我看著周偉,他的臉色已經開始不對勁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周靜面無表情地,當著全病房人的面,擰開了飯盒的蓋子。
一股難以形容的酸腐惡臭,像一顆炸彈,瞬間在小小的病房裡爆開!
「嘔——」
離得最近的大媽第一個受不了,捂著嘴乾嘔起來。
其他人也紛紛皺眉掩鼻,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這就是我孝順兒子的愛心午餐。」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放了兩天的剩飯,熬出來的『鴿子湯』。」
「我是一口沒敢吃啊,我怕我這心梗還沒好利索,倒先吃出個急性腸胃炎來,那不是更花錢嗎?」
全病房一片譁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周偉的身上。
他的臉,瞬間從白到紅,再從紅到紫,最後變成了豬肝色,精彩紛呈,堪比川劇變臉。
他想開口解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張著嘴,像一條缺水的魚。
我的目光,又轉向了癱軟在一旁的孫莉。
「還有我這個好兒媳,」我冷笑著,「天天在我耳邊哭窮,勸我出院,說家裡沒錢了,說她和周偉為了我的醫藥費,連工作都快丟了。」
「可笑的是,我住院這麼多天,這醫藥費,從頭到尾,都是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一個人付的!他們夫妻倆,一分錢都沒掏過!」
說著,我讓周靜把她的手機拿出來,點開那個繳費記錄的頁面,在眾人面前晃了一圈。
那一長串觸目驚心的繳費單,和孫莉剛剛那番「山窮水盡」的哭訴,形成了最尖銳、最諷刺的對比。
病友們看他們的眼神,已經從震驚,變成了鄙夷和憤怒。
「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拿著餿飯來糊弄親媽,還哭窮逼著出院,這是人乾的事嗎?」
「可憐趙老師了,養了這麼個白眼狼!」
一句句的議論,像一把把刀子,割在周偉和孫莉的臉上。
我看著他們倆面如死灰的樣子,只有一片荒蕪的悲涼。
最後,我拋出了那顆準備已久的,最重的重磅炸彈。
「演戲的盒飯,哪比得上真金白銀的醫藥費。」
我頓了頓,看著他們因為恐懼而驟然收縮的瞳孔,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說道: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們。」
「我那張卡里準備給孫子買學區房的二十萬,今天早上,我已經全部轉給我女兒周靜了。」
「讓她,給我踏踏實實地治病。畢竟,我這條命,可比那什麼學區房金貴多了。」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直直地劈在了孫莉的頭頂。
她腿一軟,尖叫一聲,整個人「噗通」一下癱坐在了地上,雙目失神,嘴裡喃喃著:「沒了……錢沒了……我們的學區房……」
周偉更是氣血攻心,他指著我,手指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嘴唇哆嗦著,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你……你……趙秀蘭!你夠狠!」
我笑了。
是的,我狠。
如果我不狠,現在躺在這裡等死的,就是我。
「推我走吧。」我對周靜說。
市醫院的醫護人員立刻推著移動病床,向外走去。
經過癱坐在地上的孫莉和氣得渾身發抖的周偉時,我甚至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
這場由他們導演的「假孝」大戲,被我親手砸了場子。
竹籃打水一場空,是什麼滋味,就讓他們自己,好好嘗嘗吧。
市第一人民醫院的病房,和我之前住的那個,簡直是天壤之別。
單人病房,寬敞明亮,陽光透過乾淨的窗戶灑進來,空氣里都是暖洋洋的味道。
周靜給我請了一個非常專業的護工,姓李,手腳麻利,話不多但心細。
她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營養餐,小米南瓜粥,清蒸鱸魚,蔬菜羹……每一頓都是熱氣騰騰,軟糯可口。
我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身體也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著。
醫生說,保持良好的心態,比吃什麼藥都管用。
我看著每天下班後就趕來醫院,默默給我削蘋果、掖被角的女兒,心裡暖得發燙。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愛說話,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無聲地告訴我:媽,有我呢。
這份安寧,在第三天被打破了。
周偉和孫莉,像兩隻瘋狗一樣,找到了我的新病房。
「趙秀蘭!你個老不死的!你把錢給我們吐出來!」
孫莉一進門就撲到我的病床前,面目猙獰,哪裡還有半分之前的精明模樣。
她伸手就要來抓我的衣服,被李姐一把攔住。
「那是我們家的錢!是我們小寶的買房錢!你憑什麼給周靜那個賠錢貨!」她一邊掙扎,一邊瘋狂地叫罵。
周偉也紅著一雙眼,死死地瞪著我,那眼神里充滿了怨毒和仇恨。
「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你把一輩子的積蓄都給一個外人,你對得起我爸嗎?!」
唯一的兒子?外人?
我的心,又被他這句話刺得生疼。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像在看兩個跳樑小丑。
「錢,我轉給靜靜給我治病了,天經地義。」我的聲音平靜無波。
「你們想要?可以。」
我看向站在一旁,臉色發白的周靜。
「靜靜,把繳費單給他們看看。」
周靜默默地從包里掏出那厚厚一疊繳費單據,像一沓巴掌,甩在了周偉面前。
「從我媽住院到現在,一共花費二十一萬三千六百塊。一分不少。」
周靜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的重量。
「你們先把這筆錢還給我。還了錢,我媽那二十萬存款,我一分不少地還給你們。」
周偉和孫莉瞬間啞火了。
二十多萬,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讓他們拿錢?比要了他們的命還難。
孫莉見講理不成,索性開啟了撒潑模式。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開始嚎啕大哭,嘴裡咒罵著各種污言穢語。
「你個老虔婆啊!心都偏到胳肢窩裡去了!辛辛苦苦養你老的兒子你不要,非要把錢給那個吃裡扒外的丫頭片子!你不得好死啊你!」
「我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惡毒的婆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
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引來了同樓層的病人和家屬圍觀。
我感覺自己的血壓在飆升,胸口又開始發悶。
我不想再跟他們多費一句口舌。
我直接按下了床頭的護士鈴。
「周靜,報警。」我冷冷地命令道。
周靜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掏出手機撥打了110。
很快,護士和保安就趕來了。
看到這副潑婦罵街的場面,保安立刻上前試圖將孫莉拉起來。
警察來得也很快。
在問明情況,並查看了周靜提供的繳費單據後,警察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在醫院裡大聲喧譁,辱罵病人,已經嚴重擾亂了公共醫療秩序!跟我們回派出所一趟,接受批評教育!」
警察嚴厲的呵斥,讓孫莉的哭嚎聲戛然而止。
她和周偉,就在一眾圍觀病人鄙夷的目光中,被警察像拖死狗一樣,灰頭土臉地帶離了病房。
世界,終於再次清靜了。
我靠在床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李姐端來一杯溫水:「趙老師,您別生氣,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我點了點頭,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
是的,不值得。
我不能被他們氣倒,我還要好好活著,活得比誰都好。
我要看著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周偉和孫莉在市醫院大鬧,最後被警察帶走的事情,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我們的親戚圈裡傳開了。
不知道是誰,把他們倆被保安架著拖出病房的視頻,發到了我們那個沉寂已久的家族微信群里。























